突然他记起以前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声音,见到过那张鸡心型的脸。
“奥文斯顿小姐!”他喊道,“我万万想不到您会在船上。”
“我不该到这上面来,可是我是在……躲……躲避,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走近您……请求您的帮助。”
“你在躲避?”萨耶勋爵随着说。“躲谁?”
伯蒂拉神经质地朝身后瞧了瞧,似乎觉得可能会有人听见。
她这么瞧的时候,伸出手来握住船栏杆,萨耶勋爵看见她在发抖。
“什么事使你这么不安?”他问道。“为什么你这么晚了还呆在这里?”
“我……我就是来……告诉您这件事的,”她回答,“我知道……我是个讨人嫌的人,我本不打算……打扰您,可是我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说话时带着非常悲伤和惊恐的样子,因此萨耶勋爵说:
“你知道,我是会尽力帮助你的,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坐下?”
他说着,就往四周看了看,知道甲板上的折叠躺椅晚上已经全都收起来了,可是在一根桅杆下有一个固定的木头座位。
“我们坐到那儿去,”他说,用手扶着她的胳膊肘,把她领向那里。
他们走了几步,到了座位前并排坐了下来。
伯蒂拉侧着身子面对着他,把一条纺绸头巾往后报了推,他只看见在星光照耀下她那头发的颜色金光灿烂。
她紧紧交叉着十指说:
“您一定会想,我多么……蠢,多么……笨,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儿……除了您,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你最好从头说起,”萨耶勋爵提议,“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还以为你在伦敦,在公园里骑马呢。”
“我……知道,”伯蒂拉说,“可是妈妈……早就安排好了……要把我送走。”
“去哪儿?”
“去沙捞越……去我姑姑那儿,她是那儿的一名……传教士。”
“传教士?”萨耶勋爵喊道。
伯蒂拉点了点头。
“是……是的。妈妈认为,我也应当成为一名传教士,而且……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伯蒂拉的声音比她的语言泄露出更多的东西,把她送走的主意不仅使她害伯,而且把她吓坏了。
萨耶勋爵的嘴唇绷紧了,记得他过去总不喜欢奥文斯顿夫人,心想她是一个心肠硬、没有感情的女人,现在他可以肯定他对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那么说你是上沙捞越去,”他大声说。“谁陪你一起去呢?”
“没——没人,”伯蒂拉回答,“麻烦……就在这里。”
“没人?”
萨耶勋爵简直难以相信他听到的话。
一个作为社交界领袖的女人竟会把她的女儿——尤其是象伯蒂拉这样年轻而无生活经验的女儿——在没有‘陪伴’的清况下送到世界的另一头去,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几乎不相信事情真会这样。
他很清楚,常有一些女孩子要到印度或大英帝国其他地方去投奔父母或朋友。
但是在海上旅行,某种“陪伴”还是现成的,她们往往是高级军官或外交官的夫人,她们会发现自己往往要负起保护六、七位少女的责任来,有时这些少女成了相当麻烦的负担。
但是,让一个姑娘在没有人照料的情况下单身旅行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以致萨耶勋爵觉得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已经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伯蒂拉说,可是您知道……我坐的是……二……二等舱……那里有……有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萨耶勋爵用几乎是急迫的口气问。
“他……他是一个荷一荷兰人,”伯蒂拉说,“但是我想他有……爪哇血统,而且他……他不让我独自一人呆着。”
萨耶勋爵没说什么,但她接着往下讲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喊,十个手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
“您一定会象妈妈常说我的那样……把我当成一个……白痴……可是我躲不过他……我几乎一直都躲在我的……舱房里……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