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从来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心情而改变,无论薛寒梦如何悔恨、如何痛苦,薛傍竹的故事都已经迎来了无可更易的结局。
待到晨光熹微、虫鸣鸟叫声渐起之时,“不留行”已经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完全看不出人形。薛寒梦仍旧趴伏在他的尸体上,不住撕咬。
郑怡算了算时间,一个闪身到了薛寒梦背后,并指点在“风池穴”上,真气透入,薛寒梦应声倒地。
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满嘴满脸都是血沫碎肉,眉心耸起横纹,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头食人的野兽。
只是这野兽,即使处于昏迷之中,眼角仍旧在不住地流下泪水。
郑怡将其平放在地上,伸手按在丹田之上,依言废去了她的武功。当最后一缕真气从薛寒梦丹田之中消失的时候,她的七窍猛然间溢出鲜血,本能地呛咳起来。
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薛寒梦已经有数次走火入魔,体内的经脉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尤其是主“愤怒”的足厥阴肝经、主“悲伤”的手太阴肺经、主“怨恨”的手少阴心经和主“悔恨”的手阳明大肠经,已经是千疮百孔。能将天人的经脉崩毁成这个样子,足可见薛寒梦心中的情绪有多么汹涌。
郑怡早有预料,真气一吐,便为其抚平了经脉的震荡。
一个时辰后,郑怡抬起手,转头看向薛寒梦身侧。
薛傍竹留下的半本册子,被薛寒梦死死抓在手中。
郑怡伸手想把那半本册子抽出,试了数次,竟是连带着薛寒梦的手臂一起提了起来。
即使处于昏迷之中,薛寒梦仍旧死死地抓着那半本册子,不肯放开。
郑怡皱了皱眉,低头将薛寒梦的手指一根根扒开,这才将册子抽了出来。
她甩去沾在上面的血肉,就要将其放入怀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薛寒梦的脸上,动作却是一时顿住。
薛寒梦的眼角,原本已经随着抚平的经脉而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
郑怡为其抚平经脉之后,她的面容已经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少女模样,更显得苍白憔悴。此时眉心蹙起,两行清泪不住流出,仿佛走丢了的孩子一般。
郑怡陡然站起身,柳眉倒竖,来回走了几步,口中不住低声骂道。
“妈的,妈的,你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昨晚拼命的架势哪儿去了!”
“现在知道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来回走了半晌,郑怡才猛地停下,一跺脚。
“罢了,罢了!”
将那半本册子塞入薛寒梦怀中,郑怡抬掌击向地面,将“不留行”的尸体砸入泥土之中,又提剑照着山洞洞口一顿乱砍。
山石崩碎,将洞口掩盖了起来。
郑怡这才提着薛寒梦,运使轻功朝着开封城赶去。
她知道该把薛寒梦送到哪里。
李淼为薛寒梦准备的住处,正是薛傍竹当年入城之初住的那处小院,连带着彦凡的祖宅一并打通了,宽敞得很。
让薛寒梦在这里终老,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那处宅子里的人就被衙役砸开了门、轰了出来,本来还有些委屈,但被一卷银票砸在脸上,登时就点头哈腰地抱着银票滚了。
郑怡从房顶跳下,守在门口的衙役一眼就看见了她,连忙跑了过来扑倒在地。
“您是镇抚使大人的妹妹吧?”
郑怡面色一窘,却也不好说什么。
就她这张脸,说跟李淼没关系也没人信,也跟这衙役解释不着。只得点头默认。
那衙役连忙伸手一引,带着郑怡走入院内。
“宅子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全都清走了。照着镇抚使大人说的,找了当年与那薛傍竹相识的老人,里面的物什都是照着当年她住的样子置办的,绝对一般无二。”
郑怡点点头,将薛寒梦塞到那衙役怀中。
“大人与你们交代过了吧?”
衙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