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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老乡亲(第4页)

大家争得脸红脖子粗,也分不出输赢。没关系,时间有的是,大不了明天继续吵,反正越吵,这关系越好。

他不加入他们的争吵,但心里还是认同子女应该走出村子到大城市过好生活这个理儿。与那些子女在村里的老人比,孙子有点出息,比什么都好。他恨不得孙子也能考上大学,到大城市里吃香的喝辣的。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没觉得孤单。子女在身边和不在身边,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说到底,还是自个儿的事。再说了,这子女的事,许多时候由不得自己。自己的命,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这活法,只能有什么命就怎么活,尽量活得让自己过得去就成。他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有点小毛小病,打个电话,村里和镇上的医生会上门。几个老头之间,也互相照应着。至于哪天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了,就去养老院或者住医院。

年龄比他大的老头,越来越少了。没关系,还会有比他小的老头加入。

镇子有些远,他蹬三轮车,来回得三四个小时。十天半月他会去一回。有时就是在镇上瞎转,有时就坐在镇上那座桥边,看看人来车往。县城,就更远了,得搭别人的小汽车。他一年也就去个两三回。县城,没多大意思,太闹了,还不如在村里待着踏实。他不喜欢去县城。

晚上,他不出门,也不看电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再泡起盖碗茶。年轻的时候,他爱喝酒,还常常喝大酒,不醉不罢休。现在,都有两三年不沾酒了。这人上了岁数,酒没啥意思了,还是茶贴心。他喝着茶,想着白天遇到的事,也会想想年轻时的那些好事烂事。有时,想着想着,会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难过的事也会钻出来,但他很快会压回去。茶过三泡,人也差不多乏了,那就上床睡觉。这时间一般在9点半左右。

走村入户的乡干部

刚30出头的他,个子不高,长着一副娃娃脸,皮肤有些黑,显然是饱受了风吹日晒。穿上西服,他是有模有样的乡干部;换上大众化的衣服,他是小镇上的普通后生,也像村里的青年农民。

去村里,是三天两头的事,一年下来,算起来在村里和在去村里的路上的时间,要比坐在办公室和会议室里的时间多得多。

乡里的村子,多半看起来不算远,但爬坡过坎,上上下下,总是要费些周折。有七八个自然村,还在山上或山背后,上下一次,多少还有些高原反应。这几年,州(甘南藏族自治州)里创建全域旅游无垃圾示范区,他下村又多了个任务,一路上得巡查有没有垃圾。碰上比较多的垃圾,就得给属地的村主任打电话。那些零星的垃圾,比如挂在树梢上的废地膜,沟里的塑料瓶子等,他得随时清理。拎个某次开会时发的文件包,开上自己的小轿车,这一路上既是走村入户的乡干部又是没有报酬的环卫工。进村,先到村委会,说说这趟的缘由,吃一两个洋芋,再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赶上饭点,吃个馍,有的村主任会从家里弄点肉来,那就很好了。

说是布置工作和检查相关事项,态度上,他可不敢乱来。村干部个个都笑嘻嘻的,可个个又都是人精。那些上级有硬性要求的,必须有登记有记录,本来挺好查的。但总有人会耍滑,要么说管钥匙的人出去办事了,今天回不来;要么就是说那本本早上还看到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了,长腿了?再不就是,看看这两天忙的,明天,保证明天就全弄得妥妥当当的。每到这时候,他不能发脾气,只得笑嘻嘻地耍些心眼。乡长有要求,今天查不到的,后天前各村自行送到乡上去。没送的,就当这项工作没做。如果觉得压力不够,那就再把乡书记搬出来。

与村干部打交道,再怎么着,他还是能对付的。自己年轻,没多大点权,但还是管点事的。村干部不会明着不给他面子,风水轮流转,总有求他办事的时候。这里头的道道,大家都懂。所以,该硬的时候,他也不会太软。偶尔摆点乡干部的架子,他做得还是挺到位的。再怎么着,他也是乡干部,常常也是代表乡里下来的。

走在村里,乡亲们没事,几乎不怎么理他,能笑笑,点点头,就算很好了。找他说话的,多是有事的。当然是棘手的事,此前已经三番五次到村里去乡里反映过很多次的。只要没解决,他们遇上谁,都要说上几句。不管说得有多难听,他只能听着,还得客客气气、耐心地听着。要是人家看出他不耐烦,后来的事可就多了。个别胡搅蛮缠的,每次把他弄得灰头土脸,可下次该入户还得入户。

有一次,他下村到一户人家,刚说了几句话,就接到乡里的电话,有紧急任务,必须立即回乡。这家的女主人见他要走,可不乐意了:我们家的事,我还没说呢,你得听了再走啊。他只能说:电话里说吧,要不过几天我再来。他人还没到乡里,那户人家已经向乡长告了状,说他对老百姓态度太坏,没点干部的样子。接下来的几天,有关他的坏话,到处在传。他没法去找人家算账,也不敢去。

真要去,人家会说:你是政府的人,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你做不好,还不兴我说?你得比我有觉悟才是。

入户调查和填表,是最让人头痛的事。对那些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上面有要求,各项数据得动态掌握。多数人家挺理解挺配合,但有的也会给他脸色看,说起话来很难听。再怎么着,他也得赔笑脸,还得讲技巧,施展战术,问情况,套人家的话。人家说话,常常有水分,藏着的掖着的有,乱说一气的有,夸大其词的也有。要是数据有差错,领导可不管乡亲配合不配合,只说他工作方法不行,能力弱。这样的帽子扣多了,他的前途就很难一片光明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传说中的小媳妇,两头都不讨好,两头都得罪不起,还没处说理去。怪不得在乡里干久的同事都说:说是乡干部,其实就是个受气包。

走村入户,他就是个跑腿的,能解决的问题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再说得不客气些,都是他请村干部、乡亲们帮忙,帮他完成本职工作。

他负责的工作,全乡各村的情况,他得心里有数,有人问起来,得一口清。他包的村,乡亲们里里外外的情况,他得全掌握。

他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乡干部。刚到乡里时,他给自己定了一个不高的标准,以前在农村时他希望乡干部是什么样的,自己就照着那样子去做。干了几年,他才发现,这标准不仅不低,而且相当高。

下乡与进城,这用词都不一样。与那些在县里工作的同学、朋友聚会,他的底气总是不足。家是安在城里,可平均下来,一周能回一趟家就不错了,妻子陪不了,孩子顾不上。有点什么事,还得求这求那的。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这个乡干部只是体现在工资单上,其他啥也不是。体现在工资单上的,是身份那一栏,至于工资,唉,还是不说了吧。

想想,也有好的方面。比如他走村入户,可以开小汽车了,路也好走了。不像他的前辈们,骑辆破自行车,翻山越岭、过沟蹚河还得扛着自行车。那时候,他们从村里回到乡里,比农民从地里回家的样子还惨不忍睹。

只是,这油,一个月下来不少钱,得自己掏。什么时候能实报实销,也是一大幸福啊。

街边抽烟的中年男人

这是镇上的一条小街,两旁有小店门市,也有住户。行人不多,车辆也不多,时不时有几条狗在乱窜、打闹,偶尔会有人赶驾马车经过。

时间是6月某天上午的9点左右,高原上阳光很通透,晒得人暖洋洋的。有一男两女正在街边扫地,每人手里一把扫帚一个簸箕。

这条街有专门的保洁员,每天早上和午后各清扫一次。这条街还有包管环境卫生的乡干部,就是那一男两女。他们会经常来这儿走走看看,见到垃圾,顺带就处理了。每周一和周三,他们都要来进行集中整治。说是集中整治,其实还是他们做环卫工作。那些店铺还好说,有哪里不卫生了,说了,人家马上改;住户和路人,说了也不听,有的还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也不好意思多说。没办法,要创建全域旅游无垃圾示范区,经常有领导和检查组不打招呼就下来,发现了卫生问题,全算在他们头上。

在他们打扫卫生的时候,街边有五六个男人在聊天。他们离得很近,但像两个世界的人。或者说,那五六个男人倒像是监工,忽略穿着打扮,那一男两女就是他们手下的保洁员。

一个中年男人抽着烟,时不时吐个烟圈,很是惬意。烟抽完了,随手就扔在地上。其实,他只要身子往右稍斜些,手臂伸直,就能把烟头直接放进垃圾箱里——一个铁皮做的很大的垃圾箱。或者,他面前就有个簸箕,只要跨两步,就能够着。

烟头还在地上冒烟,这时来了个穿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他看看地上的烟头,问中年男人:这烟头是你丢的?

口音,暴露了他是个外地人,但口气像个干部。事实上,他确实是个干部,是从外省来县里挂职的。这个乡,他还是头回来,没先去乡政府,而是在街上转。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乡,总是先随处转转,看看环境卫生,看看大家的精神状态。

中年男人不认识眼前问话的人,一听他的话,心想:你顶多也就是外地来的干部。他歪过头看了看干部:你哪只眼睛看我扔的?

干部面带笑意: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我没来时,这里就有烟头。中年男人仰起了头,你可别乱说话。

干部口气比刚才还软了些:我在那边站了一会儿了,你们几个,就你抽烟,瞧瞧,这烟头还没灭呢。

中年男人晃了晃腿,瞪着眼,说:告诉你,我没扔,你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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