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流转至瓶底,一圈素净无釉,铁足显露,颜色深沉如檀木,在午后阳光漫射下泛着暗红光泽。
杜明德拇指轻轻摩挲那铁足边缘,触感微涩,这胆瓶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寸抚摸都引着他去探寻那背后的故事。
“南宋官窑?”坐在对面的蒋老忍不住倾身向前,脖子几乎要贴到会议桌上,浑浊的双眼瞪得老大,目光死死锁在那胆瓶之上。
杨博文亦是满脸凝重,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这物件,若是真品,莫说沪上,便是放眼全国,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会议室里的冷气似乎都因这瓷器的出现而凝滞了几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杜明德拇指和食指合力捏住瓶口,将胆瓶轻轻翻转,目光寸寸扫过瓶底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个毛孔。瓶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光泽,细碎的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每一道裂纹都像在诉说着八百年的风雨历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会议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杜明德盯着那胆瓶,眼神渐渐变得深邃,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像是在与手中的物件进行某种无声的对话。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缓缓将瓶子放回桌面,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也拉回了杜明德的思绪。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端面前的茶杯,茶水早已冰凉,入口微苦,却正好冲淡了萦绕在舌尖的瓷釉凉意。
“此瓶釉面肥厚温润,如羊脂美玉,透着盈盈润泽,器形精巧素朴,如少女云鬓,韵致清秀悦目,似春日柳絮,宜捧于掌中细细摩挲把玩。”杜明德话音刚落,便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瞥了一眼杯中早已冰凉的茶水,茶叶在杯底沉积,茶汤黄褐,早失了刚泡时的清香。凉茶都没有人主动给自己更换,这细节更说明了在场这些人对他的态度——表面客气,实则怠慢。
杜明德心中冷笑,眼神淡然地扫过对面几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听到杜明德这番精妙的点评,孙副馆长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略微前倾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杜老板果然好眼力,不愧是沪上知名的古董行家!”
“您这一番品评,可是说到了关键处。这件南宋官窑胆瓶,确实是难得的珍品,釉色温润,器形端庄,实在是……”
“等一下!”就在孙副馆长洋洋得意地准备继续夸赞之时,杜明德突然抬手示意,声音不高但却异常清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杜明德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如鹰隼般锐利:“我刚才只是说这物件釉面温润,器形不错,工艺尚佳,可从头到尾,我没说过它是南宋官窑。”
“哦?”孙副馆长听到杜明德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
他重新坐直身子,目光在杜明德和桌上的胆瓶之间游移:“那杜老板的意思是……这件瓷器有什么问题?难道您觉得它不是南宋官窑?”
杜明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桌面上那件青釉胆瓶,眼神专注而深邃。
他伸出右手,指尖在空中轻点几下,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件所谓的官窑胆瓶……”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胎质确实与宋代时期的官窑有明显出入,过于细腻,少了宋瓷应有的那种古朴厚重。”
“釉色虽然温润,但偏于鲜艳明亮,缺乏南宋官窑那种内敛深沉的韵味。”
“更重要的是,南宋官窑的制作工艺有其独特之处,综合各项特征分析,我个人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清代中期的仿烧之作,虽有几分神似,但终究不是真品。”
“呵,”孙副馆长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如刀般扫过杜明德,仿佛要从软刀子里刺出几分锐利,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权,“杜老板,您一个人的看法也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您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人意见而已,我们博物馆可是有专门的专家团队,不止一个人,而是几位不同领域的权威专家共同考证后,一致给出了明确的结论,认为这是实打实的真品。”
“如果您连他们的专业判断都质疑,那我倒要问问,杜老板,您的底气究竟是来自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