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眼光似箭,飞快地从那小女孩身上掠过,见那小女孩脸蛋圆滚滚,泛着微微的红晕,像小苹果,两条炭黑的细长眉毛下,一双水灵灵,亮晶晶的大眼睛,如钻石般晶莹剔透,甚是乖巧可爱。
他心头一荡,顿时生出喜爱之情,正想停下来,摸摸那小女孩头上竖起老高的两条辫子。
就在此刻,那小女孩用左手拽了拽老太太的大腿,小声地道:“奶奶,你忘了给爸爸买香蕉。”
那老太太停住脚步,扭头看看小女孩,柔声道:“香蕉一块五一斤,太贵啦,奶奶只有七十块钱,现在买了这么多东西,已经花了三十几块,后天回家还要坐车呢。”
“不行,贵也得给爸爸买两斤。”那小女孩嘟起苹果似的小脸蛋,撅着红润而嫩薄的嘴唇,执拗地道:“他最爱吃香蕉啦,你要给他买两斤,给他买两斤。”
她不停地用小手撕扯她奶奶大腿的裤子。
邓建国半信半疑地望着洪自勇:“你的兵都十分注重内务?”
“对,他们对内务要求很高,不用我们当干部的去操心,至于你说军事训练嘛!”洪自勇想了想,很自豪地微笑道:“说真的,我自我感觉我抓起军事训练来是全团最严格的,小邓,你是行家里手,我不说你也知道,军队是用来打仗的,军事训练松懈的话,战斗力根本无从谈起。”
邓建国相信洪自勇说的是实话,没有自我吹捧,陆院大一的时候,当时任学院警通连连长的洪自勇抓军事训练的那股子猛劲,他是亲眼所见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警通连的内务只能算勉强合格,比不上他所在的学员一大队。
只听洪自勇接着道:“小邓,你是知道的,我对战士们内务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要符合内务条例规范就行,我看重的还是战士的单兵军事素质,毕竟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这些大道理你比我懂得多,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惭愧地微笑着,邓建国稍加寻思后,猛不丁地回想起几天前,他从龙山市回到侦察连,明显感觉到连队发生了变化,营区比以前打扫得更干净,宿舍比往昔收拾得更整洁,战士们各人每天换洗一次鞋袜,比之前更讲究卫生。
当时他有些纳闷,奇怪,以前全连满员的时候,营区的卫生根本不怎么样,落叶堆在树底下多厚一层,连长不指派人清扫的话,是没人理会的,现在全连只剩几十个人了,地上的落叶反而被战士们清扫得干干净净。
过往,战士们基本上是两三天才换洗一次鞋袜,现在一天换洗一次,个别爱干净的人,一天换洗两次,甚至三四次。
当时,邓建国没有去思索原因,如今他才恍然大悟,自牢山一役后,战争已然离战士们远去,心理不再有战争的压力和恐惧,便会变得非常的空虚和无聊,而战士们又正值青春期,无法像同龄的地方青年一样找对象,谈婚论嫁,牢笼似的军营生活令他们憋闷无比,烦躁无比,每天例行训练完毕后,总
要找些事做,借以打发闲暇时间,军营里缺乏必要的娱乐设施,他们闲嗑找不到话题,打牌,下棋都玩发腻,只好把被子叠一遍又遍,脸盆毛巾,水壶搪瓷茶缸一次又一次重新摆放,直到横看竖看,无论换任何角度,无论怎么看,都是笔直一条线。
洪自勇所在的b师步兵营也是一样,开拔到这个边陲小县城附近驻训两年多,一直没有机会上战场,战士们成天被关在军营内,除了枯燥乏味的训练外,便是空泛又空洞的政治学习,年富力强的男儿们心里闷得发慌,叠被子,摆放鞋子,脸盆,水壶,瓷缸,牙膏牙刷,成为他们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
远处的靶场上时不时传来枪声,单发射击,三发短点射,五发长点射,颇有节奏感,显然,硬骨头七连的战士们打得很过瘾,这是自牢山一役以来,他们首次进行实弹射击,只不过目标由活生生的人变成无血无肉无生命的纸靶,他们还能找到战场上与敌人驳火,命悬一线的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吗?
洪自勇抬腕一看手表,向正用手挠着下巴,低头沉思的邓建国说道:“小邓,距离正式比赛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我们回靶场去吧。”
嗯了一声,邓建国随手咣的一声带上那间宿舍的房门,笑呵呵地向洪自勇问道:“洪大哥,怎么个比法,你心里可有主意?”
“当然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洪自勇故作神秘地笑道。
两人肩并肩的朝靶场方向走去。
右手指头捊着下颌的胡茬子,洪自勇略事思索后,用探询的语气道:“小邓,你是正宗的军校大学生,学识渊博,见闻广博,还是你拿主意吧,怎么个比法,你来定,大哥我全听你的。”
抿嘴一笑,邓建国谦让道:“那里话,洪大哥,你们是主场,我们硬骨头七连是客场,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其实,这场射击比武的规则,项目,评判标准,他事先并没有拟定好,因为直觉告诉他,洪自勇他们步兵营早已拟定妥当,犯不着他来操心,他身为客场的领头人,真正想挑战的人还是东道主方面的领军人洪自勇,他与洪自勇从结识至今,从未比试过枪法,枪上功夫谁高谁低,一直没能见分晓,今次他有意想借此机会与洪自勇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