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方位,三名敌兵正居高临下地向中国勇士们退避的阵地倾泻弹雨,冷不丁有一发枪榴弹自下直上地飞来。
隆然一声爆炸,这三名敌兵刚想展开趋避动作,但摧枯拉朽的毁灭能量已将他们包围,迅即残虐得粉身碎骨。
邓建国甫始俯伏缩头,一点钟方向的死亡钢雨飙然而至,直打得粗大的断桩梆梆乱响,木屑四散溅飞,断桩登时千疮百孔。
一点钟方向,有名体壮彪悍,形态狠厉的敌军士兵,单腿跪地,端着一挺k轻机枪,向邓建国的掩蔽物俯仰扫射。
邓建国埋低脑袋,胸脯紧贴地面,一时之间,根本不敢抬头,只听到子弹擦过头顶啾啾直响,碎屑物敲打得钢盔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他尝试着侧过脸去,见右首不远处有一大块山石,虽然已被炮火摧残得满目疮痍,但却是个最为理想的掩蔽物。
在这块山石的旁边仰躺着一个中国士兵,脑袋向下,双脚朝往山坡上方,背部爆开好几个瓶口般大的弹洞,猩红的鲜血汩汩冒出,像极一个个泉眼。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显然是在适才撤退到山石旁,尚未及躲进山石背敌面,他就被身后追来的子弹击中背部,继而以身殉国。
邓建国心中一动,通过目力估测,山石与自己相距不过五米远,待敌人火力中断或稀落的空隙,全力施展身法,转移到山石后面,捡起那位阵亡兄弟的56冲锋枪和弹匣,尔后再寻机毁掉一点钟方向的那名敌军机枪手。
计议已定,邓建国凝神倾听,留意着那挺k轻机枪的五发长点射,但那敌人显然经过战火磨砺,老成干练,这样五发一组的长点射不但火力强猛,而且持续性更长,更易于他在射击时准确默算出弹药消耗量,也就便于他在枪膛内还有子弹的情况下,直接用备用弹匣撬掉旧弹匣,省去重新上膛的时间,从而使火力不会因为更换弹匣而暂时中断。
邓建国平心静气地等待了分把钟,见那挺k轻机枪死死地咬住自己,骤密的弹雨像恶魔的巨掌,将他摁压在原地动弹不得,当下不免心急火燎。
“覃班副。”邓建国目眦欲裂,忙抢到近前去,想要背覃班副走。
覃班副左手支起上身,两眼血红,面皮抽搐,对邓建国嘶喊道:“副连长,你别管我,快走。”
他说完,右手探到左胁,拉掉了手榴弹的弦盖,迅即把套着弦盖的食指举起来,摧心沥血地对邓建国吼道:“快走,别管我。”
邓建国无暇多想,只得心下一横,忍痛咬牙,转身继续发足狂奔。
手榴弹嗤嗤的冒着白烟,覃班副静静地平躯着,创口里鲜血汩汩外流,浇染得南疆的红土地更加凄红,他脸庞竟然露出释怀的笑意来。
他是个来自北方的农村孩子,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学习成绩却是相当出色,只要他肯发奋刻苦,考大学绝无问题。
五年以前,他上高中二年级,因与同学发生争执,盛怒之下,出手过硬,打折了人家的腿,闯了大祸,造成恶劣的
影响,被校方予以开除学籍处理。他辍学回家跟着父母务农,但他非常厌烦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生活,本打算去南方闯闯,却适逢征兵时节,他当时想书读不成的话,当兵兴许是条好出路,于是他便报名参军。
来到部队以后,他痛定思痛,决心痛改前非,发奋图强,因此他坚决克制自己,戒除以往暴躁冲动的毛病,逐渐变得温顺平和起来。他对人生当中难得的当兵机会分外珍惜,善于团结战友,尊敬领导,军事训练方面特别刻苦认真,各种表现都十分抢眼,尤其是军事素质,始终在全连卓尔不群,曾连续三年在全师的比武考核中,夺得班用轻机枪射击的亚军或季军,深受领导的赞赏和战友们的钦羡,他不但成功的转为志愿兵,当上了副班长,还光荣地成为预备党员,发展前景非常乐观。
就在去年冬天,他回乡探亲,父母见他已到该成家的年龄,便请媒人领着他到邻村的一个姑娘家去相亲,人家听说他在部队里干得有声有色,还是预备党员,当即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他离家返回部队的时候,父母反复叮嘱他,务必要在部队再接再励,等到后年盖好新房以后,就把媳妇娶回家。现在看来,这一切是没必要了。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覃班副以前在部队里的艰苦打拼的辛酸与快乐,家人对他的殷切期望,未婚妻对他的深情祝福,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他所能留在这世上的,只有忠孝节义,赤心报国,肝脑涂地的铁血军魂。
邓建国听到身后的那声独特的爆炸,知道覃班副已经以身以国,竭力抑制满腔悲愤,顺着箭步奔跑的冲力,双脚蹬地腾跃而起,身子凌空,猛力扭转腰身,面朝来敌方向,两臂迅疾前伸,两支手枪同时发出收割敌人生命的欢笑。
砰砰砰的三声枪响过处,两个敌兵还未咬开手榴弹弦盖,一个脑门开花,一个脖颈爆裂,并肩往奈何桥上走。
邓建国脑袋和背脊上挺,屁股抢先与大地亲吻。他以仰躺姿势双手举枪,仰角速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