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峻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的住处,却开始希望这个Jam不是百心。
破旧不堪的二楼门板映入他的眼帘,二楼只有这一户,应该就是那些学生和卖烟小贩告诉他的Jam的住处了。
真讽刺!他千里迢迢的飞来英国,如今却只想证实这个Jam是另有其人。
犹豫一下,赵峻伸手敲门。
等了半晌后,门里没有任何声息,就在他以为里头没人的时候,单薄的门板终于敞开,而那张自门扉露出的东方瓜子脸完全震慑他的心跳——
“百心!”
一见来人百心没有立刻掩上门,也许知道这夹层板的破门根本抵挡不住疯狂搜索她的赵峻,也或许是她已经开始迷炫得没有气力。
她面无表情的往后退,径自跌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板上。
赵峻面色凝重的走进这四坪大的小房间,缓缓蹲在百心面前,不敢置信的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魂萦梦系了五年的美丽容颜。
指间刻画着他熟悉的线条,手中碰触到的微温,告诉赵峻他这次是真的找到他的挚爱的女人。
眼前的百心不是幻象。
“百心……”赵峻喑哑的唤着五年来不断盘桓心中的名字,任凭心痛一次又一次地撕扯着他的灵魂。
百心没变,同样美丽得勾勒他的心魄,然而那双大眼里天生的傲气和野性是空洞的,不复过往的绚烂有神。
赵峻很快就明白她空洞的眼神是因为毒品的缘故,心痛不禁再次揪起。
“百心,跟我回去!”他不能让她再待在这个炼狱里!
这四方屋简直称不上房间,除了木板床和倾斜的桌椅,只有一幅画架而已,再来就是遍地散落的颜料、画布和酒瓶,除了湿霉的味道,还传袭着阵阵颓圮腐败的气息。
他几乎不敢相信百心是如何捱过英国冰冻的雪季。
这么冷的清晨,她竟然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衣,无视钻骨的寒气!
“跟我回去,百心。”他脱下身上的风衣将她裹绕,顺势将她拥入怀中,这才察觉她瘦若无骨。
赵峻终于忍不住迸出眼角隐忍多时的泪水,哽咽却坚定的再重复一次,“跟我回台湾,百心。”
百心没有抵抗他的怀抱,无神的大眼仿佛渐渐回复意识,她仍然怔忡的注视着窗外,语调空洞的回应着他,“回去?”
他收紧双臂,怕她会不见似的,“朱伯伯和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消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百心忽地扬起嘴角笑起来,“朱世煌找我?”
纵使再迷炫,她也清楚朱世煌不可能派人打听她,更不可能要她回台湾,十五年前她就和他形同陌路,这个父亲早就名存实亡了。
要她回去的可能只有赵峻。
“那——如果是我母亲呢?”他哑声的问。
“辛慕慈?”无神的大眼射出一道凌厉目光,百心表情僵硬,不信的转向他。
辛慕慈找她?!
赵峻点头,痛苦的闭上眼,“她快死了……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医院冰冷的气息钻入赵峻的鼻间,更加重他心中的寒意,也催促着西装革履的他加速脚步。
在他临去英国前,辛慕慈就已濒临死亡边缘,唯一牵念的就是想见百心一面。
现在他已经把百心带回来了,就差那么几步,妈妈,你千万得撑着点!
他焦急的在心中暗忖,猛然间,一直被他紧握在掌中的小手却挣脱开来。
“百心?”他诧异的顿步回身,不解的瞪视忽然停在急诊室走道前的百心。
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遮掩着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一身的红衣裤仍无法让百心的气色稍红润些,那双冷硬的眼神只是怔怔瞪视着被一堆护士争促推拥进来的急救病患。
恍惚间,通往急诊室的走道仿佛亮起昏黄的曙光,百心看见八岁的自己紧追不舍在谷瑕的推床后头,负责照顾她的保姆则在她身后拼命追喊着她。
裹尸的白布完全罩住谷瑕那张残缺,已不再美丽的脸。
然后是朱世煌,他也在走道那端出现了。
那金边框眼镜后的双眼盛满不信和惊惧,跟在身后的辛慕慈表情也和他如出一辙,而十三岁的赵峻则感染母亲的惶恐,不安的紧紧环抱辛慕慈的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