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叶晨睿以为,她可能再也不会回京都,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卞都。
那时候叶晨睿还不知爱有多深,只觉得胸口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又痛又空洞,浑身都疼,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悲酸,好像难受得要死了似的。
她真的有那么爱卞都吗?她问自己,难道已经爱他爱到离了他就要死了吗?
没有的。
她之所以那么难过,不是因为被迫离开卞都,跟卞都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跟卞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叶晨睿难过的是,就连分别,她都没有机会跟卞都说一声,她还没有认真地跟他说过她的心意,她怕他以为自己是不告而别,是因为他强迫她的事,是因为生他气了。她怕他多想,怕他自责,怕他因她伤心。
叶晨睿不想让那么多人为她伤心,虽然她已经伤了刘瑜,卞格,还有她妈的心了,但这些真的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哪怕是分别,叶晨睿也想笑着跟人说再见,而不是现在这般,哭着离开。
叶晨睿跟着叶母回到了乡下老屋,老屋还是记忆中的那样,砖瓦陈旧,墙壁灰败。
一回来,叶母先进了屋,在里屋收拾了会出来喊叶晨睿:“晨睿,你先在屋里睡会,妈去做饭。”
叶晨睿轻声应了声,脚步缓慢地进屋,躺在叶母收拾好的小床上。
她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像进入了梦魇。卞都压在她身上时流泪的脸庞,刘瑜狰狞尖吼的样子,卞格脸上的表情,叶母歇斯底里的哭号……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就像沉重又巨大的黑幕朝她碾压上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晨睿意识混乱着,在里屋隐约听到叶母在用家里的固定电话跟人通话。
叶母握着话筒尽量压低声音说:“我们已经到家了,你们不用担心……晨睿的行李麻烦你帮我寄过来下,转学的事你们看着办吧,我们都没什么意见。”
叶晨睿大约听了个明白。
刘瑜他们好像真的怕了她了,怕她缠着卞都,还要给她转学。
不过也是,以卞都的性子,如果他们两个人还在一个学校,他怎么可能听刘瑜他们的话,跟她断个干净。
“妈,你跟卞叔叔他们说下,我真没想过勾引卞都赖在他们家,也没想高攀,我只是……”叶晨睿站在门口,扶着门边,声音虚弱地说,话说了一半,就像鱼刺哽在喉咙似的,再也说不下去。
叶母红着眼眶对叶晨睿说:“你先回去躺着,说不说你卞叔他们心里都有数。咱们不管别人怎么想,守好自己本分就行了。你听妈的话,跟卞都断个干净,我们也就不落人家话柄了。”
叶晨睿点着头,眼眶再度泛红。
吃完午饭,叶母忙着去厂里做工,让叶晨睿一个人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跑,躺床上睡睡觉也好,晚饭让她自己弄着吃,叶母要上完晚班才回来。
临走之前,叶晨睿倚门送叶母。
“妈,你晚上上的晚的话,就住宿舍吧,别太晚回来,路上不安全。我会听话的,不会乱跑的,你不用担心我。”叶晨睿心疼地对叶母说。
叶母霎时红了红眼眶,伸手擦了下眼睛,故作冷漠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管我。”
叶母走后,叶晨睿独自在家,纵使全身不舒服,但躺在床上,她还是无法入眠,索性起来,穿好衣服出门,去了后山的山坡。
叶父的墓在那里,半年没回来了,叶晨睿想去看看父亲。
山上的风有点大,叶晨睿兜着围巾帽子,一个人坐在叶父的坟前,给他拔周围滋生的杂草。杂草长得很高,因为叶母忙着厂里上班,也不常过来清理。
叶晨睿手上不停歇,嘴里絮絮叨叨地跟叶父说着话,越说越难过,最后整个人伏在墓碑上,抱着墓碑,手触摸着碑上那个带笑的男人照片无声地哭着。
叶晨睿哭着问:“爸,您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您如果不曾离开的话,那该有多好……”
一坐就坐了老半天,叶晨睿站起身的时候,整个人晕眩得厉害,差点摔倒,勉强站立住,跟叶父说了声“爸,我先回去了”,只是说完她又泣不成声。
叶晨睿摇摇晃晃地走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透过小门窗望去,能看到还留在村里的人们,三两口围聚在餐桌旁吃饭,其乐融融的样子。叶晨睿再回到自己家一看,黑灯瞎火的,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就她一个人。
叶晨睿怕冷地伸手环住自己的双肩,感到分外的孤冷。她最后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回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催促自己睡觉。
平地一声惊雷,叶晨睿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惶惶然地坐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她大力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听到电话铃声。下床穿着拖鞋去开灯,仔细听了会,果真是家里的固话在响,她赶紧跑过去接,是叶母打来的。叶母说,如果一会儿下暴雨的话她晚上不回来了,睡厂里了,让叶晨睿把门窗都关好。
叶晨睿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回屋继续躺着。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便是暴雨声。雨声不似春雨般淅淅沥沥,好像下冰雹似的,打在砖瓦上,发出小石子碰壁的声音。哒哒哒……密集的哒哒声。
叶晨睿蜷缩着身体,用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会,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以为是叶母赶回来了,叶晨睿怕她在外淋雨,匆忙起身,连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跑出了门,把门栓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