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蒙恬抬手拦住了公子还想倾斜的手腕,酒樽中的米白色已经溢到桌面。只觉双手一松,酒盏便换到了蒙恬的手上,转而为扶苏倒酒。
“公子心事很重嘛,不如与臣倾诉,全当酒后胡言罢了。”
斟满,言毕,一饮而尽。
唔,可。
既然如此。。。。。。
扶苏抿紧了嘴唇,话到临头了还是有些迟疑到底该不该挑明先见之酌。思索了片刻之后,念头浮上心头,有了更好的藉口。
“近日,我偶有心悸之兆,以为劳累所致,不曾放在心上。怎知连夜入梦,常见一玄水腾而化龙,向东而去,没入沙砾不得见。又见玄水所生之处忽起大火,遮阳蔽日,酷热难耐,而后乃醒。此梦吾甚异之,彻夜思索,未知其理。
我尝遍览群书,略有小得。所谓梦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凡夫俗子,总有所求。故梦之,多有所得。无欲无求,无望无念,此之人少之又少。故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
今陷穷境,我之所望不过侍奉陛下左右,尽人事而已。怎会如此?”
除了扶苏给出的对梦的解释之外,古人还有一种对梦的解析,即天人感应,直应之梦。
不出所料,蒙恬很快就给出了扶苏想要他说的话,皱着眉头说道:“此事颇为奇玄,依臣之愚见,倒是与曾子‘母亲啮指,孝子痛心’相似。恐公子所梦,乃陛下所兆。”
“可是吉兆?”话音未落,扶苏便已经追问,显得颇为急迫。
“是。。。。。。”蒙恬口中正欲应答,心中却翻起了巨浪:玄龙东去,央起大火!这恐怕是。。。。。。!
然而此刻,雍巫却疾步闯入,禀报道:“公子,咸阳来诏,使者已到。”
这下打断了正在酝酿感情的扶苏,只好领着蒙恬去见使者。
由于是急诏,使者只负责传递,反而显得格外恭敬,奉上诏书之后便自觉离去。
回到食间后,扶苏这才打开竹简观看,只觉目眩神晕,双手一时不稳,诏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朕欲北巡,命公子代揽大权,便宜行事。。。。。。”
不知道王绾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这书皆为添上了一句,“上允胡亥随之”。
因为自己的扰动,始皇帝提前北巡了,而且还带着胡亥,难道会提前驾崩?扶苏不敢多想。
蒙恬赶忙拾起,观之,并不觉有甚。
不对!
联想公子方才所言幻梦,这是应兆之举。
不知不觉间,扶苏早已酝酿好了感情,红着眼眶,压抑着愈发颤抖的声音,沉声说道:“陛下于今年北巡,自关中北出,上郡还算葱郁。。。但陛下定不满足于此,必然东巡,洛邑之东。。。。。。沙砾。。。。。。沙丘?沙丘!”
蒙恬闻言瞳孔狠狠一缩。
沙丘,位于赵地旧故,这里对于赵国而言颇为不详,一代明主赵武灵王赵雍就在此地被其幼子幽禁至驾崩!
对于公子“慌乱”中突然推导出来的地名,让蒙恬陷入了混乱——按照全国驰道来看,东出洛邑之后无非是两条路:北出东郡,沿太行山东麓平原恰好会行经过沙丘。还一条就是东出东郡,转而南下楚地。
这下蒙恬也被扶苏的情绪带动得有些心乱了。虽然戍边十数年,但朝中局势他还是略有耳闻。陛下偏爱幼子,独宠十八子胡亥,那些个闻风奏事的墙头草大臣们怕是上了不少劝谏之书,这恐怕也是扶苏的郁结所在。
况且胡亥此时正随驾而行,恩宠如此,从未所见,很难说陛下没有起立储之心,此行恰是为其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