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说:“玉竹,石竹,紫萱,你们三兄妹,瞧得我起,前来投靠我枳壳大爷,我会把你们当亲生子女看待。你们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会好好的活下去。”
合欢急忙问道:“桃源陬市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玉竹说:“桃源陬市那边,紧靠着马头山,当地的抗日游击队神出鬼没,日本鬼子不敢轻易进去。”
合欢说:“我娘家就在马头山,七岁的时候,我被人贩子卖到长沙,从此没有回去娘家。四十年过去,我才与弟弟王留行在长沙重逢,哪晓得我弟弟战死在新墙河。我弟弟的堂客,两个侄儿子,至今还从未曾谋面呢,我当真担心他们的安危。只要日本鬼子投降,我得马上回娘家上,去看看我的亲人。”
卫茅说:“娘,你放心,我会安排的。”
晚上,我爷老子回来,说:“卫茅,暗山芲为什么叫暗山芲,斩天峰为什么叫斩天峰,我这次去,总算弄明白了。”
我母亲泽兰生我大姐茜草,我七姑母回来照顾了好几天。我七姑母紫苏说:“老三,你别卖乖了,有话快点说嘛!”
“所谓的暗山芲,就是一座平地拔地而起的大山脉,从山脚下向上看,山峰直插云海苍穹;所谓的斩天峰,那就有点意思了,整个山岭,像一把薄薄的菜刀子,长长的刀刃向上,稳稳当当地竖在那里,当地人叫刀片峰。后来,湘军将领李续宾,到暗山芲拜访朋友,见到此峰,便改了一个名字,叫斩天峰。”
我大爷爷说:“哎哎,决明,你要搞清楚哒!你是去寻找避难场所,还是去旅游观光?”
决明说:“爷老倌哎,老古板人讲,将军赶路,不追小兔,我当然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您不晓得,那个天然溶洞,就在斩天峰的东边。但东边的山,全是千尺绝壁,无路可走,必须从西边的天生小洞里过去。”
我爷老子虽然做了父亲,但在我大爷爷眼里,依旧是个不争气的小孩子,骂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决明,你呀,莫像三百斤野猪一样斤,尽是一张寡嘴巴。做什么事,就得雷厉风行,尽快落到行动上。”
我七姑母紫苏,怕我爷老爷子生气,慌忙说:“老三,骂是亲,还有人骂你,就是你的福气。”
玉竹毛遂自荐:“三老弟,卫茅,我是个木匠。溶洞里,地势肯定不平,我去做几张床铺。”
石竹说:“我给哥哥去打下手。”
我大爷爷吩咐我七姑母:“中午饭早一点吃,吃完饭,马上出发。”
十点半钟,便开始吃午饭。
吃完饭,我爷老子决明,背着我坐月子的娘老子泽兰,我七姑母抱着我大姐茜草,背上背着一床被子;合欢抱着孙子卫正非,后面跟着六月雪的儿子薛锐军。公英则独自一人行走;青黛拿着一条长竹扁担,挑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青黛的大儿子大宝,差不多是一个半大的男子汉,背着被褥枕头;青黛的小儿子二宝,拿着一个带木柄的钩子,滚着一个铁环走;玉竹、石竹兄弟,各挑着一担大米;紫萱用一条带绳索钩子的小扁担,挑着刚杀过鸡鸭。
卫茅说:“仔细检查一下,还缺什么?我去壶天街上买过来。”
“刚才玉竹说,要做几个床铺,哪有斧头、锯子、刨子、曲尺、墨斗?”我大爷爷说:“食口如撮箕,再多买一点粮食,买一口大铁锅。”
走到李廷升的家门口,大门挂着一把大铜锁。我爷老倌把我娘放下来,问隔壁邻居家老汉子:“老叔,你邻居一家人,到哪里去了?”
老汉子说:“他家通屋大小,全部出去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青黛家的二宝,带木柄的弯钩,滚着铁环,不知疲倦,在地坪里转来转去。
薛破虏看到二宝转铁环,心里早已痒痒了,几次嚷嚷着要转,二宝始终不肯。
薛破虏只好来抢,但自己毕竟少二宝两岁,怎么可能抢得到?薛破虏只好拿出终极武器:放声大哭。
青黛一把扯住二宝,顺手一巴掌,打在二宝的屁股上,骂道:“二宝,世界上的人,都像你这样自私,那怎么得了?快把铁环让给破虏玩玩。”
二宝极不情愿,把铁环和钩子,丢在薛破虏的脚前。
薛破虏试着滚了几次,那个小小的铁环,像长了眼睛,专往水沟里转。
我爷老倌说:“走。再不走,还没到暗山芲,天黑了,莫想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