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复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和不敢苟同,变成了理解和叹服。
“夫人言之有理!”他甚至张口便称赞道。
“属下这就去准备起来,一旦夫人要行动时,便用得上……”
谢琇叮嘱道:“事机要密,行动要快!”
侯复应声去了。
但在侯复还未回府之时,夜色降临之际,庄信侯府的大门再一次被叩响了。
谢琇若有所觉,并没有把衣着换成燕居服。当她的大丫鬟青女从外头一路奔进来、又是喘息未定、又是脸带惊慌地向她禀告“盛侍郎与明堂卫去而复返!说是来见夫人您的!”之时,她也只是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书,道:“既如此,我便去前头见一见他们。”
她步履从容,身后紧跟着几名心腹丫鬟与仆婢,一路来到了庄信侯府的正厅。
她刚转过回廊的转角,就一眼看到了在正厅外沉默而立的明堂卫。
和稍早前的架势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面对的只是她一介小女子,因此人数削减到了五六人,那名指挥佥事似乎也没有来。
谢琇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前行,直到一步迈进正厅的大门。
厅中已经点起了火烛,厅中四角的连枝灯皆被点燃,映照得整座厅堂明亮如昼。
而在灯火之中,一道身姿挺拔的人影就站在那里。
他依然穿着那袭紫色的官服。和从前的绯袍相比,他竟然也很适合高官的紫袍。
他面容端正俊朗,是那种最正气凛然的英姿勃发,又因为如今做了刑部侍郎,多经手案头工作,比起以前来较少再亲自出外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地查案,因此肤色也在屋中捂得白皙了一些,穿上紫袍愈发显得剑眉星目,端凝持正。
此刻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回过头来。
烛火映照之下,赫然还是昔日在她心头的六郎。
然而此刻,他们都已心知肚明,他们已经站在天平的两端了。
谢琇冲着他笑了一笑,问道:“不知盛侍郎去而复返,又有何见教?”
这句话她说得温和至极,因此并不显得挑衅,反而带有一丝安抚之意。
可是这并不能减少半分盛应弦内心涌起的难过与愤怒。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必须要奉皇命,将她推向囹圄之灾里了!
如今,他站在她的面前,面对她的问题,回答时,只觉得呼吸之间,口中甚至涌上了淡淡的血腥之气。
……或许是他之前咬着牙一路骑马向着庄信侯府疾驰时,终于把口中某处软肉咬破了吧。
他艰难万分地说道:“上命……钟贵妃涉事,晏世子难以自辩……虽无实证,然……清白可疑……故着令锁拿……其家眷,下……刑部大狱——”
最后的“刑部大狱”那几个字,他简直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他的咽喉中仿佛含着一口鲜血,每说一个字都会从唇齿间淌下淋漓的血色来。他觉得自己的每个发音都犹如一柄利刃,一刀刀刺向面前他心上的那个人,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看到她无声地启唇“啊”了一声,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