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玥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有多问,便道,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新菜,你等着。
李安宁兀自出神,沉默不语,宝玥旋即走了出去。
李安宁心事重重,无法入眠,辗转反侧到三更,披衣到外面仰头看如水的月色。
虽然没有见到金珠,但是纸条上的两行字和母亲告诉她的话对她的触动很大。她以为只有自己的人生受到了干涉,其实冥冥之中早有天意。五岁时算命老先生就知道她会成为女驸马,彼时她和宝玥尚无交集,却被注定了今生彼此的际遇。如果说自己因为身份偷换成了不幸的人,那么宝玥也是受害者。站在时间的长河岸边仔细审视,她发现宝玥一直默默守护着自己,拯救自己于水火,脱离万劫不复的境地。婚后的种种,李安宁怎会不知,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是她能感觉宝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超越单纯为了帮她掩饰身份这个简单的目的。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只好躲避。
清冽的空气中飘起一丝丝甜香,宝玥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旁,也抬头望着月亮。她知道她在躲避,她宁愿独自承受单恋的痛苦,也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感受。相守已经不易,如果要求得太多,她害怕会失去。因此宝玥并不强求,由着李安宁游荡在婚姻的围墙之外。
李安宁轻轻拉起她冰凉的手指,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轻轻说道,宝玥,对不起。
她的主动示好让宝玥感动不已,“对不起”三个字却让这份感动打了折扣。她问,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的身份、我的迟钝、还有今日的任意让你为我担心,都对不起。
宝玥轻轻地摇头,含泪笑道,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包括等待。所以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李安宁默默地放了手,沉声又说道,对不起。
她确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勉为其难也是在伤害宝玥。
再给我点时间。她低声请求道。
宝玥道,是我心甘情愿,你没有错。安宁,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父皇的偏殿里,那天你忘记了官帽,我捧起递到你的手中。只一眼……我的心就被偷走了。凡夫俗子也好……高官大吏也好……贬谪……擢升……贫穷……富裕……男人——女人,你变成什么我都不在乎。她几乎哭成泪人,哽咽着说道。
李安宁轻轻拥着她,陪着默默流泪。
也许除了伤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李安宁痛苦地说道。
我不在乎,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你的心里装的下万千边关百姓,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你一个人。今生我只为你而活。
天刚蒙蒙亮李安宁就到了金珠大师的门外等候。传闻不假,门外早有打了铺盖席地而卧的外乡人,此刻睡得香甜,鼾声如雷,引得周围一片抱怨声。
待日头东升,翠儿打开门,东张西望像在找人。当她在人群中看到李安宁,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她对着纷乱的人群喊道,大师今天午后才占卜,各位先回去吧,午后再来。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乱,有人说,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夜,你看行李都没收拾呢。李安宁朝说话的人看去,果然见他脚下铺开着一条席子,上面覆着一层薄棉褥子,再上面是一条皱皱巴巴的薄毯子。这套铺盖的主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像铜锣一般响亮,震得人鼓膜忽闪忽闪的。他一发声,旁边的人便退开几步看他。李安宁怀疑方才震天响的鼾声就是由他发出。
翠儿是见过世面的,或者想在人前凸显自己的地位。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大哥的一片诚心确实不错,可是我们大师休息也是为了你们这些诚心之人。
这是哪门子道理?壮汉质问道。
翠儿说道,大师昨天累着了,情绪低落,没有心思,心不在蔫占卜就不准,这位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壮汉挠挠头顶,闷哼了一声。
因此上午休卦是为了下午更好地给各位卜卦呀。翠儿接着说道。
众人听着有理,便没了牢骚。风向一下子变了,出现一片附和之声,那是那是……让大师好好休息……我们就在这里等……
翠儿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转身走到李安宁身边,冲她行个万福,李安宁受宠若惊地赶紧回礼,抬头再看,翠儿已经轻快地迈上了台阶,只留给她一个娇小的背影。这使李安宁产生了错觉,仿佛刚才翠儿并不是向她行礼,只是弯腰摆弄裙裾,掸落上面沾着的什么东西。慢慢合拢的门缝里翠儿给了众人一个笑脸,又似乎那笑脸只给了李安宁一人。
午时刚过,大门再一次打开,昏昏欲睡的众人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坐着躺着的连滚带爬站起来,站着的挺直了身子,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前望去。
这次出来的是金珠的母亲,她大喊着,别乱别乱,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你们五个人跟我来。李安宁排在十几人之后,不在这五人之列。
翠儿灵巧地绕过金珠母亲,朝着李安宁走过来。
李安宁恭敬地作揖,说道,小姐姐,有何见教?
众人只注意金珠母亲,没有人留意翠儿。在一片纷乱声中,翠儿说的话只有两人能听到。她说道,我们大师请侯爷进去观卦。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她。
李安宁思忖着,大师能掐会算估计早已知道她要来,所以昨天和今天都是在考验她。大师邀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恭敬说道,请小姐姐前面带路。
穿过人群和几道门,李安宁终于能够近距离地观察这位盛名之下的占卜大师。
金珠大师远观只是个平常女子,打扮也和平常少女无二样。近看后如果用贴切的词语形容便是对大师的不敬了。除了大小眼,金珠大师的眼睛还一高一低,眉毛仿佛是为了迁就眼睛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