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马上拉环,她一手握着罐子,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回了几个信息,又摁着屏幕讲了几段语音,食指看似要勾起拉环,但没用劲,只是暂时用指腹轻轻抚着。
那一桌那两个男生也注意到了。
他们也意外,但是居然没出声,对视一眼,继续盯着她的手腕与手指。我甚至觉得他们已经在透过她的手指想象她拉开环后的样子。而后林雾的身子挡住我的视野,她向我递了一个小餐盘。
“给你。”
我们的桌子很大,有些菜品够不着,她帮我挑了一些放到小碟子里,我接,说谢谢,林雾接着又帮靳译肯挑了一碟,但她递出的时候,他没接。
林雾看他,我也看过去。
他靠着椅背,嘴里嚼着些什么,脸颊慢条斯理地动着,眼睛却全神贯注地看着林雾身后的方位。
……
龙七所在的方位。
看得那么入神,以至于压根没注意到已经送到跟前的碟子,林雾叫他一声,舒萌也衔着筷子抬头:“哎,叫你呢。”
作为回应的,是他紧接着抽椅起身的一个动作,经过我身后时又伸来手臂,把我跟前一个空的调料碗拿走:“我去调点料。”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在几秒内快速完成,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朝那一桌去了,林雾她们跟着回头,龙七没察觉,靠上椅背,将手机放耳边,看似在讲电话,一手仍握着饮料罐,食指在拉环上勾起。
坐得远,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咔擦”一声后的气泡上涌,我在五桌之外,就看着靳译肯的手臂越过她的侧颈,利落地按住那瞬间上涌的气泡,她舅妈吓了一跳,她也猝不及防地别过脑袋,龙信义和那两个男生都连扶着椅子往后退,有零星的沫子溅到她脖子上,但大部分都被他的手心盖住,顺着罐身,顺着他俩那一刻紧贴着的五指往下流淌,我们这一桌的人都看楞了,廖寺彭站起身叫服务生往那桌递纸巾,龙七也跟着站起来,但她人是走不了的,她的手还被他扣在易拉罐上,靳译肯看那俩男生一眼,说了四字。
——有意思吗。
然后拿了个垃圾桶,握着她的手挪到垃圾桶的上方:“放。”
她放手。
整个罐子连着饮料进了垃圾桶。
然后。
他们的手,他和她的,被黏腻可乐汁浸满的,掌心与手背,才悄无声息地分开。
……
靳译肯的指侧被拉环边缘割伤了。
龙七不知道,她转头就忙着抽纸巾,是他自己后知后觉发现的,所以没等到烟花大会他就先走了,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个创可贴,我陪着。
酒店出门就是沙滩与海,便利店又在正门边上,当我发现这个位置比七层的景观还要好,且又是我和他两人独处的机会时,心里头就断了回自助餐厅的念头,我说可不可以在外头坐一会儿。
他刚处理完伤口,贴上创可贴,看我一眼,说回去吧,这儿蚊子多。
然后把创可贴的外壳扔进店内的立式垃圾桶,正要走,门叮地一声开,林雾和龙七笑着进来,我们就这么在过道口碰上面,我停住,她俩也顿了一下。
“你们也在这儿啊。”完全是局外人的林雾,是最快带着热情打招呼的,龙七没往这儿多看,她折过林雾,径直往柜台去。
“创可贴。”
店员拿给她,她刷了二维码,利索地打开盒子,撕下一片,缠上食指指头。随后又目标明确地拿了一盒饼干跟一罐牛奶,买单,拿着径直去了玻璃墙边的就餐区。
一眼都没朝我们这儿看。
也不知道说声谢谢。刻薄,无礼。
林雾再好人做派,也嗅出点什么了,正要跟着走,靳译肯叫了一声她的名。
但他没在我跟前说,林雾跟着他出了店门,两人在夜风里说话,他把受伤的那手插在兜里。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林雾!”
龙七的情绪比我还大,喊她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林雾在店外回头,他也透过玻璃墙往这儿看一眼,龙七与我隔着一食品柜,我看不到她,但听到她嗓音里头冒的一股火:“你进来林雾!”
那种“你要是我朋友就别理这堆人”的潜台词几乎在这一嗓子里呼之欲出,当下我们应该是同时翻了一记对方看不到的白眼,好在林雾被她这一嗓子吼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