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蝶烟刚开口,濮阳宗政就已经看向她,她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走吧。”濮阳宗政眼神闪烁着走出房间,转身拉上了房门。
沈蝶烟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不知一向不喜出门见人的他怎会愿意看这种热闹,难道也跟自己一般,听了李越的话后就对那玄怪之事起了好奇之心?
濮阳宗政穿着上次在集市上所买的新衣,霜白色的底子上,淡墨色的荷叶在衣褶间隐隐约约只能显出不完整的风姿。荷叶上叶脉的颜色稍微深一些,纠缠曲折的,像极了人手腕上的青色血脉。
“蝶烟姐,你快点。”
李越趴在拱门边上催促着沈蝶烟。濮阳宗政也跟着转过头看向她这边。一时之间,两人隔着七月日渐浊燥的暑气四目相对。濮阳宗政眼中一片清明,在沈蝶烟眼中如上好的墨玉,深深的看进去,竟然能觉出安宁清净。忽然间,那两块墨玉如上面蒙着一层水波般起了涟漪。那人皱着眉,表情却不是不耐,只是略微透着些疑惑:“还不走?”
沈蝶烟忙穿过将阳光遮掩的仅余几丝金光漏下的紫藤花架,急急的追上濮阳宗政与李越。
沈蝶烟三人随着一干人等朝山上走。濮阳宗政同李越走在前边,至于沈蝶烟却被几位年纪稍大些的婶姨们围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眼见就要从后山上的命案说到沈蝶烟的人生大事的时候,沈蝶烟听到李越喊了一声:“到了到了。”
那几位婶娘连忙将沈蝶烟抛到一边,提着暗色的裙摆挤进人群中。
濮阳宗政站在人圈外,先是私下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半高不矮的山腰处坡度稍缓,四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即便有,估计也早被这些比衙役还积极用心的乡民们给弄没了。
李越人小力气不下,左推右搡的几下子就挤到最前边了。偏偏他的一只手还扯着沈蝶烟的手腕。沈蝶烟被卡在人群之中动弹不得,进不去也出不来处境尴尬。李越在最前边也不知道看到了,激动的扯着沈蝶烟的手腕就往里面拽,一遍拽一遍还喊着:“蝶烟姐,蝶烟姐,你快来看啊。”
——
沈蝶烟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被李越这小子至少拉长了三分。她的前边后边左边右边都是人,卡的她连说话都困难。李越见扯了半天还没人出来只当自己力气不够,更加狠的向前拽,简直就像拔萝卜一般。
就当沈蝶烟以为自己的这条手臂就要在此被人活生生扯掉的时候,她忽然落入一个怀中,还不待她抬头,她就觉得李越扯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她的头被一只大手护在对方的怀中,脚步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的向前移去。即便不能抬头去看那人的面容,可映入眼底的一片霜白色衣衫还是让她欢喜不已。
………【第三十五章 枯尸】………
濮阳宗政护着沈蝶烟慢慢的走到人群最前边。李越一见两人过了这么久才出现自己面前就冲沈蝶烟抱怨:“蝶烟姐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重,我拉都拉不动,你看我的手都快脱臼了。”
沈蝶烟不理他,探着头去看半丈外的尸。
那是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浑身上下也无甚出奇的地方。只是他的那张脸是在是太惊骇了,甚至吓坏了不少小孩子了。李越在旁边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像不像是被恶鬼索命的一样?”
岂止是像,简直就该是如此。
那人现如今已面目全非,不仅仅是脸面,连身体都萎缩的厉害。沈蝶烟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从那件千岁绿配薄红梅色的花哨外袍断定,此人应该年纪不大,正是青壮年。
尸露在袖外的手皮肤干褶乌,就像书院门口那棵上百年的细叶槐的树皮。尤其是他那副惶恐万状的模样,干枯的皮肤裹着青白布满红褐色血丝的眼球,嘴巴大张,似乎是临死前大声呼喊过。
沈蝶烟看着那幅诡谲的尸,忍不住拿着绢帕遮住口鼻。李越站在最前边看着却觉得不过瘾,竟然踏上前两步凑近了那尸。沈蝶烟伸手去抓,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一只大手劈头盖脸的卡住李越的后颈将人扯了回来。
沈蝶烟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濮阳宗政后就紧紧拉住李越的手小声的说;“你乱碰什么,仔细我拿了戒尺敲你的手心。”
“我好奇嘛,难道姐你就不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小子只有讨好她的时候才会脆生生的单喊一个“姐”字。沈蝶烟扭头看了眼尸:“我不想,你再多说我真敲你手心了。一会衙役来了看见有人动了尸肯定要找咱的麻烦。”
“戒尺敲的不疼,抽着才疼。况且我爷爷也说了,县衙里都是群酒囊饭袋,没一点用处。”
沈蝶烟想捂住李越的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周围几人都听到了这话她只能笑着一一回望过去:“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位多担待。”
听见这话的乡民们也都露齿而笑,接着又讨论起这尸来。沈蝶烟拉着李越要回书院,李越自然不愿意,跟头小牛似的杵在原地任沈蝶烟如何拉扯就是一步不动。而濮阳宗政也没有像刚才那般帮沈蝶烟的忙,只是站在众人前冷眼观察着尸。
僵持间,也不知听谁喊了一嗓子:“哎哟,你看我这脑子,这该不会是镇子边王寡妇家的那个败家子吧,我说这衣服瞅着怎么这么眼熟。”
此话一处,引起不少附和之声,都说虽然已经看不清相貌,可衣服配饰都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