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微微叹息,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幼,却极是分得清家国大节,颇有不让须眉的气度。
“赵姑娘大义,谢某拜服。”谢渊拱手恭敬道,“定不负赵姑娘所托。”
赵涵雅此时始露出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微笑,却清如晨花初绽,瞬如晨露即逝。她向谢渊挥手作别,谢渊忽而想起一事,道:“玄英,你先过去。”
穆玄英微感不快,然而他向来不会违逆谢渊之意,有些不情愿地将赤足从谢渊脚背挪开,所幸南诏皇宫之外的路途平坦无碎石,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赵姑娘,谢某还有一事相求。”谢渊诚恳道,“据说批命者每批一命皆是有损己身阴德,谢某此不情之请,赵姑娘若感为难,亦可拒绝……姑娘观玄英面相,是否可为谢某批一批玄英寿数。”
穆玄英时而一瘸一拐时而单脚跳地走出皇宫,莫雨在前头等他,看他蹦蹦跳跳地过来,忍不住如小时一般抬起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个毛栗,道:“你的鞋呢?”
穆玄英闷闷道:“被那群怪物撕了。”
“这还不简单。”莫雨说罢,手中扣了一颗石子,便要往稍远处一名站岗哨兵扔去,穆玄英吓一跳,连忙按住他手,道:“就一只鞋……不要伤人。”
莫雨微微撇嘴,将石子丢下,道:“都是谢渊教得你婆婆妈妈。”
穆玄英摸了摸脑袋,无声笑了几下,忽而道:“小雨哥哥,你……”
“嗯?”
“你必须……嗯,必须在恶人谷么。”
“是啊。”
“哦……”穆玄英又摸了摸脑袋,“那算啦。下次见。”
莫雨似也欲言又止,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向他挥了挥手,往前追赶王遗风去了。
穆玄英回过身,便见谢渊已在出来,遂蹦蹦跳跳地过去,赤足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刻意撒娇道:“师父你问她什么问她什么?”
谢渊微微有些出神,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穆玄英理所当然道,“每年生日都是按照我到浩气盟的日子过的,师父忘啦?娘去世时我才一点点大,不记得自己的具体八字,你知道的。”
“嗯……”谢渊随口应着,心中却不由记起适才赵涵雅之言。
“只观面相,穆少侠寿数,谢盟主应当比我清楚。然而面相往往只是因当今机遇而呈,做不得准,要知准确寿数,还要生辰八字方可……”
“你让赵姑娘给我算命是不是?”穆玄英脚下小心跟着谢渊的步伐,沉默一会儿道,“算啦,我不想知道。”
谢渊喉头低低发出一声“嗯”,穆玄英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没有让赵姑娘给你算算?”
谢渊莞尔:“我有什么好算的,师父此生已经定型了,算也算不出什么花样来。”
“唔……”穆玄英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却仍是没说,过了一会儿动了动脚趾,笑道:“这么走太累了。”
谢渊微微矮下身来,道:“上来罢。”穆玄英犹豫了一下,慢慢趴到他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感觉谢渊直起身背着他往前走了,伸出手来拿谢渊的头发绕圈圈玩。
谢渊在天策府中习惯军旅生活,头发向来束得一丝不苟,穆玄英拨来拨去,谢渊原本不以为意,忽而头上微微一痛,想是被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穆玄英道:“白的。”
谢渊不语,许久道:“师父老了。”
穆玄英低下头,将脑袋枕在他肩上,道:“没事,才一根。”他原本身上带伤,这一日一夜又精神高度紧张,此时松懈下来,在谢渊背上迷迷糊糊地犯困,渐渐打起瞌睡,谢渊感觉到他环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松开,稍稍弯下腰以免他于睡梦中滑下去,却听他含糊着似在自言自语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谢渊道:“没关系,醒来便回营了,睡罢。”却听穆玄英浅浅地叹了口气,声音虽轻微,却如苍山雪一般厚厚沉沉,心事重重。
谢渊微怔,继而安慰道:“没事的,虽不知你的生辰,但赵姑娘说,观你面相便是命中多福多寿之人,赵姑娘出身神算世家,与人批命从不出错。”
穆玄英半晌未曾说话,之后轻声道:“我宁愿没什么多福多寿的命。”
谢渊手轻颤,道:“什么?”
穆玄英道:“多过几年,师父自我感觉已经切切实实老了,大约便要嘱托月姐可人姐姐她们帮我留意些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了。师父怕我年轻气盛,等到对你一时冲动的爱恋过去,便会开始后悔自己喜欢的是一个没几年便已满脸皱纹的老头。师父觉得我的人生还很长,顺我的意陪我玩几年可以,再多便不行了。”
“所以你便更乐意只同师父在一起,只再活七年,是不是?”
穆玄英沉默,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必然并非师父所乐见,然而他还是不肯说谎,斩钉截铁地道:“是!”
“玄英。”谢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