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一口茶,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萧姬轩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惹恼了你母亲。”
萧雪衣的指尖在李辰安手腕上轻轻点了一下,带着一丝了然与冷峭。“他向来如此,总以为藏在暗处的毒牙最致命,却忘了凤凰的火焰,专焚阴暗。”
她收回手,靠回软枕,微微闭上眼,似乎在感应什么,“帝威虽盛,却失了章法。九哥这一把火……烧得好。”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悬于雕花梁柱上的一面古朴鸾鸟铜镜,镜面忽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柔和的光晕在镜面上流转。
镜中并未显现人影,只有一个威严沉凝、蕴含着无尽怒意与冰冷意志的声音,如同实质的音浪,穿透空间,直接回荡在静雪殿内!
“李辰安!”
“弑储君!毁城门!乱帝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立刻滚出静雪殿!束手就擒!否则——”
“朕不惜玉石俱焚!以九龙御极大阵,夷平此殿!让这方圆百里,尽化焦土!”
声音如同万钧雷霆在殿内炸开,震得玉榻边的纱幔都在剧烈摇晃!那恐怖的帝皇威压,即使隔着鸾镜,依旧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殿内两人!
侍奉在旁的侍女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李辰安端着玉盏的手纹丝未动,盏中茶水不起一丝涟漪。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似乎那充满毁灭意味的帝皇威胁,不过是掠过庭院的一缕微风。
萧雪衣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银眸之中,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到极致的、仿佛能承载万古寒川的深邃。
她抬起手,并未理会那震荡的鸾镜,而是指向殿内另一侧,靠墙放置的一杆银枪。
那枪通体银白,枪缨如雪,枪尖一点寒芒在暖光下流转着寂灭的光泽,正是她的本命神兵!
“辰安哥哥,”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穿透了鸾镜中帝皇的怒吼,目光澄澈地看着李辰安,“我的枪,有些日子没动了。”
“帮我擦一擦。”
……
帝王的怒吼如同撞上无形礁石的怒潮,在殿内徒劳地回荡、消散。
李辰安的目光,终于从玉盏中平静的茶汤抬起,落在了萧雪衣沉静的银眸上。
那眸中,没有丝毫惊惶,只有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后的澄澈与坚定,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信任托付。
他放下茶盏,起身。
步履无声地走向那杆倚墙而立的碎玉银霜。
玄衣拂过光洁的地砖,殿内残留的帝皇威压在他身周悄然退散,如同冰雪消融。
萧雪衣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银枪。
那双手,曾在神陨之地撕裂空间壁垒,曾在朱雀长街凝固时空,曾在盘龙殿外硬撼帝皇龙威。此刻,却稳稳地、近乎虔诚地,将这杆代表着萧雪衣修炼意志的神兵握在掌心。
李辰安取下挂在枪旁的一方素白锦帕。
锦帕柔软,如同初雪。
他垂眸,凝视着枪身。
银霜枪身并非光滑如镜,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冰裂纹理般的古朴纹路,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印记,亦是枪魂凝聚的脉络。锋锐的枪尖,一点寒芒吞吐不定,映着殿内暖光,在锦帕上投下一点跳跃的银星。
他的动作很慢。锦帕沿着枪身的纹路缓缓擦拭,力道轻柔而稳定,宛如在拂去一件稀世古琴上的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