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两人赶到铜山县城,先在县城里转了一圈。
逛过县城,二人出了县城,又摸黑进山。
途中,沈浪问申武:
“觉着铜山县城如何?”
申武道:
“干净、整洁,街面上清冷了些,不过也正常,今天才大年初七,府城街面上,人都比平时少好几成,更何况小小县城?”
沈浪道:
“你就没有觉着,铜山县城市井之中,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申武皱眉沉吟一阵,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县城街面上,几乎没有乞丐流民!”
然而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每到年节前后,都会有大批农民因为还不上债,被逼得卖儿卖女,乃至被收走宅地,沦落成乞丐、流民。
这种情况,也就只在开国前二十年较少一些。
大楚开国二十年后,这样的情况就越来越多,到当下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申武做过流民乞儿,很清楚年节时,会有一大波破产农民加入乞儿流民的行列。
而过年时,大户人家的残羹剩饭也特别多,破衣烂祅也要清理。个别大户人家,甚至会专门蒸白面馒头分发给乞丐。
因此在城里面,大户人家居住的街巷附近,往往会有不少乞儿流民聚集,等待机会。
可这铜山县城就未免太奇怪了。
居然没见着什么乞儿流民?
“铜山县这种矿山较多的地方,街面上是见不到什么乞丐流民的。”
沈浪微笑道:
“敢下矿卖命的,就主动去矿山找活儿了。不敢下矿的,自有人逼他们下矿,最妙的是,不管是否主动自愿,只要到了矿上,都可以尽情压榨,工钱都不用付的,更别说过年过节了。谁叫他们是没根没底的乞儿、流民呢?”
不要说用乞儿、流民做矿奴,就算是良家出身的外乡人,甚至没什么根底的本地人,碰上开黑窑的,都有可能被拐骗乃至强绑进去做矿奴。
这种事情,连二十一世纪的地球都屡见不鲜,更何况这皇权时代的异世界?
申武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欲言又止。
沈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是不是在想,程新、官玥去矿上做事,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只是负责驱逐野兽、凶兽、盗匪?还有镇压、看管矿工的任务?是在为虎作伥?而介绍他们去矿上做事的你,也间接地为虎作伥了一把?”
申武沉默一阵,闷声道:
“沈捕头法眼如炬,我确实……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可程师弟、官师妹都是老实人,怎么会……”
沈浪悠然道:
“我记得,程母说过一句话,她说程新‘赚了大钱’。程新九月才到矿上做事吧?过年前回家,满打满算也才做了三个月而已。
“就算胡员外看你的面子,给他开的工钱特别高,可‘赚了大钱’又从何说起?能还清借贷、置办年货,甚至还准备攒钱修大宅……”
申武讷讷道:
“程家叔父、叔母一辈子都没怎么见过钱,对他们来说……几百个铜子可能就是大钱,十块银元恐怕就是巨款……佃农借贷,就算是驴打滚,又能欠下多少钱?
“真要欠的钱多,程新的弟弟妹妹,早被卖掉几个了。置办的年货……也就只是些棉袄、猪肉而已……再说大宅子,农家修大宅,也用不了多少钱……”
沈浪呵地一笑,轻轻一拍申武肩膀:
“你是个不错的大师兄。但有些事情,这么解释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