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维泉饮尽了茶,便放了杯子,静静听着小丫头眉飞色舞地讲着小孩子间那些无聊不起眼的小事,却丝毫不觉不耐。
他记得,他的风儿,小时候也是如此呢,坐在他的腿上,小嘴儿不是吃便是说,也没个停的时候。
其实,黎维泉记得,黎风又怎么会不记得?
女子看着那极有耐心听着个小丫头掰个不停的男人,微微有些出神。
不同于如今,她曾经与这男人关系很好,非常好。
那时年纪小,如今也记不太清楚,她却有印象,他曾经就是如现在这样,听小时候的她讲那些无聊的小事情讲个不停——她曾经一度以为那是梦,他总是很忙,又最讨厌别人浪费他的时间,怎么会屈尊听她说这个?
……可是现在,他在听呢……
这边,黎风出着神,那边,黎书却是已坐不住了,他微皱了皱眉头,起身,轻轻将孩子拉到身边,低头道歉道:“失礼了,岳……黎大人。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黎维泉道一句,便将不满她爹爹打断,却又听话地不反抗的女孩复又拉回了自己身边,“让她继续吧。”
黎书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放了手,退步坐了回去。
小孩子却不管那么多,笑着抬起头,刚想继续,却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刚才的话题了,忙利落地重开了一个,“外公,为什么娘不喜欢你呢?”
要么怎么说,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黎书猛地一颤,忙抬头去看那男人,见那男人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只是,还没等他执意要将那孩子拉过来,男人便已开口答了,“没有,你怎的就觉得你娘不喜欢我了?”
“一看就看出来了啊!”小丫头没看出什么,依旧单纯。
男人稍顿了一下,那句“那是你看错了”还未出口,便已被人抢了先,“父亲大人,您来这儿做什么。”正是黎风。
女子抬起头,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见着男人没动静,便将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的,酷似逐客令的话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父亲大人,您来这儿做什么。”
黎书看着自家妻主,不知所措着,只能轻轻唤道,“风儿。”
怎的能对长辈这样无理?还是……他们一直以来都畏惧着的长辈。
少女没说话。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许是今天想起的,小时候的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多了?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却从未如此无理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样慌不择路地,急切地,想要确定什么似的。
对面的男人沉默下来,一时气氛显得万分诡异。
黎风只道自己定是眼花了吧,否则,她又为什么会觉出对面的男人似是……在悲伤,就好像是,如果能哭,就哭出来了似的。
好像没有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就在连那惹事的小孩子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平常时,男人开了口:“怎么,我来看看自己的女儿也需要被问问为什么吗?”
久经商场的男人只道自己很平静,却不知,他的声音早已带上了颤音。
第一次被这孩子如此不加掩饰地厌恶了啊……
他只是,有那么一点儿难过而已,一点儿而已,真的……
男人抿了抿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似乎是平生头一回,铁齿铜牙的他,真的不知应该再说什么好。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对面的女子看着他,再次开口说出的答话竟是与他所猜想的完全相悖的内容:“那好,你在这儿住下吗?南边还有空房。”
“你要是嫌太穷,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