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边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情感,一边沉声说道:“还望君侯不舍赐教。”
王绾见此并未过多纠缠,以为自己的提点让公子意识到了始皇帝并非疏于父子感情,而是从未放心上,所谓子嗣不过工具罢了。于是,也不再隐瞒:
“公子今日所行,老夫皆知。陛下意图之坚,非常人所能及,所谋之事甚大。公子贸然为他人驱使,恐难有结果,反受其噬。只是老夫好奇,陛下如何处置公子?公子可否以诚相待?”
看来这个致仕久矣的老狐狸手眼还真是通天,居然这就探查到了自己的消息。
扶苏坦言:“左迁监军,不日北上。”
“不知公子所来究竟何意?”
“今日之事,乃受人所托,奋而上谏,难说有几分本意。门下众人皆为儒生,左右建言近乎于一致。往日不察,现细思而来,受蔽颇深。君侯曾事陛下,大才自不用说……”
“老夫老矣,难随左右。”
王绾抬手打断了公子的请求,“不过老夫愿为公子所驱驰。公子所困,在老夫看来小事耳。左迁上郡,军中大小诸事皆可问蒙恬,此言路一开,弊端遂无。
只是老夫所言之祸,并非如此。
常言福祸相依,想来淳于越之流尽言其利,而寡言其害。老夫以为,其害有三:
其一,远离中枢;其二,蔽塞耳目;其三,无功而返。”
这第一点弊处扶苏倒是自己也想到了,至于蔽塞耳目,也可以理解。至于无功而返,倒是难以认同。
“为何无功?”
王绾抚须说道:“苦劳之事,若是寻常人做倒也无妨。公子若欲图大事,无功即为有过,陛下怎会高看于你?至于功劳,以老夫之智,北虏之患无良方,唯长城耳。其功尽归陛下,公子何以自居?”
扶苏恍然,看来自己还是想浅了,无过即是有功的情况并不适合自己。以始皇帝的眼光,怎会看上一位平庸无常的儿子呢?哪怕他是自己的长子。
“事已至此,如何是好,还请君侯教我!”
扶苏不得不放低自己的态度,再次向这位前丞相请教。
王绾沉吟片刻,尝试性地反问道:“陛下诚如公子所言?”
扶苏不知道其所指何事,骤然茫然,旋即便通晓何意。
“自当如此。”
“如今诏书未传,公子可冒险再度进宫,动之以情,晓之以情,以仁孝为名打动陛下,促使其回心转意。”
听到这里,扶苏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不就是曹丕送曹操的计谋吗?直接用哭打动了曹操的心,从而击败了曹植的饯别诗。
若是时光能逆流,当时扶苏就不该跟始皇帝打什么马虎眼,直接跪在地上哭完事了。
唉~
悔不当初!
“前后不一,陛下定会起疑。此事不可为,还请君侯另出他法。”
王绾闭目不言,良久之后轻摇头颅。
扶苏难掩失望之色,不过心中却盘算起了匈奴之事。
对付匈奴,有大把的后世经验可以利用,但是目前还不能跟他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