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逸尘道:“既是难缠,就留待后手,先将眼前这好办的几位办了再说。”
李旭泽有些担忧,叫玉逸尘扶着站了起来,出了大殿才问玉逸尘道:“父皇新丧,朕就屠戮他所留的顾命大臣,是否太绝情了些?”
玉逸尘仍扶李旭泽慢慢走着,摇头道:“并不。父母总是希望更多的帮到孩子,但于孩子来说,自己学会走路才最重要。”
李旭泽点头,许久才道:“往后你就将督察院监起来,别人我不放心。”
过了几日,贞书特意觑了个贞秀一人独坐的时候进了她的小屋子,欲要问问她究竟有无贪银钱的事情。贞秀自伺候宋府老夫人钟氏归了天,又大病一场,便仿如褪了一层皮一般瘦了不少,也黄了不少,脸上身上四处还暗浮着一层层黑黄的印子。大病伤神,贞秀也没了往日那掐尖拔高的气势,一人坐在小窗前绣着一幅云肩。
贞书坐在她床沿上问道:“最近可好些了?”
贞秀嗯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贞书无奈只得又问道:“贞玉和北顺侯府上可有再来找过你?”
贞秀眉毛一挑瞪住贞书道:“她来找我做什么?”
贞书见她死活认不认,遂直言道:“银子。”
贞秀冷冷一笑盯住贞书道:“怎么,你心里嫉妒,以为我真弄到了银子?那你可错了,没有!”
她掀了衣襟敞了胸膛一路往下给贞书看:“瞧瞧我身上这些黑黄的印子,皆是前些日子苗妈妈掐的,如今内里血丝正往出来褪着。”
贞书不忍看,替她掩了道:“何时掐的,我们竟不知道?”
贞秀将针戳了道:“就是办丧事那几日,她们将我拘在善书院里审足足审了三日,对外谎称我是病了。”
贞书不禁有些心疼:“为何不差小九来告诉我们,这些日子你竟一丝儿没有露出来?”
贞秀冷冷道:“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我叫人冤枉了你们也不信我,我坐实了贼名儿,一文不名叫人赶出来了。如今你还要来审我。”
贞书虽仍是不信贞秀,却也瞧见那印子皆是真的,可见贞玉手下的婆子们是下过死手的。她出门到了苏氏房中,见苏氏今日倒还高兴,与贞媛两个叽叽呱呱不知聊些什么,遂也坐了问道:“因何这样高兴?”
贞媛抿嘴一笑低了头,苏氏也不答言,反而问贞书道:“方才在隔壁与贞秀谈什么?”
贞书道:“不过是问问银子的事情,怕贞玉再闹。”
苏氏叹口气道:“按理来说,贞秀伺候她到终老,给贞秀些也是应该的。老太太也太偏贞玉了些。”
贞书道:“话虽如此,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孝敬祖母是为了求财,当初就该说明,否则私而取之,毕竟不对。”
苏氏安抚贞书道:“对于不对的,也是个官不举民不究,既贞玉那里不追究,这事就算完了,你还论它作什么?”
☆、第51章 僧侣
贞书忽而想到,如今贞玉正在孕中,也许正没把这当回事儿,否则早自己跑到小楼里要来了,那里还会巴巴儿的跑去皇宫递状子给太后,叫管一个失了势的太妃的家务事?想到这里,贞书咬牙切齿自言道:竟叫他给哄了。
到了四月初三这日,贞书也不用人来请,到宋岸嵘那里报备一番就自已步行到了玉逸尘府上。她走路快,又不愿走他那大门,一直绕到了后门上才亲自到门房上去敲门。门内守的正是那孙原,他忙开了门道:“公公一直在等姑娘,快快请进。”
贞书跟着他进了门,就见院中各色花卉皆开的不似前番。不过短短半月而已,花期已褪。反而院子远处墙边上的大梨树,如今梨花开的雪白一树,是最盛的光景。
贞书上了小楼,见玉逸尘在二楼内屋坐着。今日天有些灰蒙蒙的暗着,虽未落雨,云却极厚。尤其从这小楼望外一派阴沉。梨花浮在半空中,在这灰暗中无声的雪白。
玉逸尘今日不在阳台上,而是在楼内东面一间屋子中,半尺高七八尺长的台子上。这台子与地板一样,皆是上过几次油又反复打的光亮的木板铺成。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波斯长绒毯子。他就盘腿僧坐在那毯子上,手里握着一只杯子,面前小桌上一壶温在水中的黄酒,正慢慢酌着。
玉逸尘伸了手问道:“要不要来一杯?”
贞书摇头。她可不想在这太监家中喝个滥醉回家去。
她也在桌边坐了,掀开书就读了起来:“跋禄迦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国大都城周五六里。土宜气序人性风俗。文字法则同屈支国。语言少异。细毡细褐邻国所重。伽蓝数十所。僧徒千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
“那葱岭,想必就是不周山吧?”玉逸尘忽而打断了问道。
贞书拿书签夹了,合了书道:“正是。它接喀那昆仑与天山并立,连绵逶迤,雪峰群立,耸入云天。”
玉逸尘问道:“苦行的僧侣,为何远去到那苦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