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便正要提着汤婆子往里屋走,突然手里一顿,她猛回头朝身侧那扇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窗户看了过去。
&esp;&esp;窗户是前阵子林宝珠刚修过的,乱七八糟敲了不少木条,虽杂乱无章,好歹让那扇原本破败不堪的窗不至于一拍就碎。
&esp;&esp;不过上面刚糊的纸已在今天这场大风大雨里化得稀碎,露出的窗洞外一道黑影飞闪而过,在宝珠看去的一刹那,啪啪扇着翅膀停落在屋外那棵歪脖子树上。
&esp;&esp;林宝珠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汤婆子。
&esp;&esp;她认出落在树上的那道黑影,正是先前被雷声惊走的那只乌鸦。
&esp;&esp;几次三番,再傻也能看得出来,这只老鸹是卯上了她。
&esp;&esp;此时没跟先前那样挑衅般朝她叫,因为它嘴里叼着样东西。
&esp;&esp;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叼来的半颗人头,雨水冲掉了头颅上的泥浆,露出白森森的骨,和半边连着毛发的腐肉。
&esp;&esp;它将这头颅用爪子牢牢钉在树干上,迎着林宝珠目不转睛的视线,一口一口将眼珠从这头颅上啄了下来。
&esp;&esp;随后突然抖开翅膀,在从天而落一道雷光中朝着林宝珠尖叫了一声:“呱!”
&esp;&esp;张开的喙里眼珠滚落,带着长长一道血丝。
&esp;&esp;林宝珠一激灵。
&esp;&esp;遂一把提起汤婆子就想往那只乌鸦身上扔过去,但手刚一碰到窗板,她瞬间在窗外飞扑而入的刺骨雨水中冷静了下来。
&esp;&esp;并以最快速度钻进了窗下的草垛里,七手八脚将那些潮湿的稻草往自己身上堆。
&esp;&esp;须臾,猛地静止下来,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紧贴在墙上。
&esp;&esp;与此同时就听窗户外传来一阵竹枝晃荡的声响。
&esp;&esp;吱嘎……吱嘎……
&esp;&esp;似有什么东西被竹枝抬着晃荡过来,由远至近,直到窗户边停下。
&esp;&esp;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esp;&esp;瓢泼雨声似乎覆盖了一切,包括那只嚣张乌鸦的鼓噪,但林宝珠依旧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esp;&esp;离她不远的地上斜靠着她刚才照过的那面镜子。
&esp;&esp;磨损得厉害的镜面模模糊糊倒映着她头顶上方的窗户架子。
&esp;&esp;窗架子外,被风吹得咔咔响的木板上,静静贴着一张纸一样白的脸。
&esp;&esp;林家小疯子四
&esp;&esp;四
&esp;&esp;黄大毛醒来后一直没下过床。
&esp;&esp;可能在水里受了凉,他一直断断续续发着烧,整天迷迷糊糊的,但这并没有过于影响到大毛爹娘失而复得的好心情。大毛醒来的第三天,两人就忙忙碌碌张罗着摆起流水席,请了一村的老小过来庆祝。
&esp;&esp;席过一半,有人看到了林家小疯子,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黄家大门口朝里张望。
&esp;&esp;三天没见,林小疯子似乎更瘦了,干柴似的身子在风里摇摇晃晃,两只原本晶亮的黑眼珠深陷进了眼眶里,一身被细雨浸潮的衣裳隐隐泛着酸臭。
&esp;&esp;见状有人想要将她撵走,但被大毛娘拦住了,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坐,毕竟那天若没有她突然到家里那么一阵闹腾,大毛只怕就被当作尸体给掩埋了。
&esp;&esp;林小疯子很自觉,知道不受人待见,进屋后就找了个避开人群的角落安静坐下,顾自啃着大毛娘给她的糖饼,一边同先前站在门口时一样,对着屋里东张西望。
&esp;&esp;众人见惯不怪,倒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喝斥她,只有几个喝多了的时不时晃到她身边,玩闹地抢走她面前的碗,看她为了碗里的食物把手举得高高,然后嬉笑着问她:“小疯子,那天哇里哇啦的在赶谁走呢,又是鬼吗?”
&esp;&esp;‘鬼’字强调得特别响亮,引来四周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