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只不过,正是这样一种“刚好”,令他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esp;&esp;在他将我带出雷音寺后不久,我便很快意识到,那天惊鸿一现的笑容,在这个年轻和尚的脸上,其实是件极为稀有的物什。
&esp;&esp;就像雷音寺里那些安静的菩萨,优雅的脸面上永远是一派从容的温暖与和善,但内里,却实实在在是个不拘言笑,十分疏离寡淡之人。
&esp;&esp;我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是那么漂亮,若不是整天像块石头似的没有太多表情,这灵山必然会因此而生动不少。
&esp;&esp;然,山也静,人也静。
&esp;&esp;诚如素和甄所说,佛门本就是个清静地。
&esp;&esp;素和甄是我的护法罗汉,亦是如同我师父般的存在。
&esp;&esp;在不需要到雷音寺谛听佛法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到我身边,一遍遍教我说话,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着我他所知的一切学识。
&esp;&esp;我听说,在我之前,他曾经也守过一颗珠子。
&esp;&esp;但那颗珠子修成人形后犯了天规,被佛祖收回了元神,从此魂飞魄散不知所踪。
&esp;&esp;这件事一直都让我十分好奇。
&esp;&esp;因为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样一种诱惑,能令一颗用了千年光阴修炼出人形的佛珠,不顾一切去触犯天规。
&esp;&esp;但始终没有人能解开我这个困惑。
&esp;&esp;甚至没人提起过它的名字,仿佛它是整座灵山不堪的记忆。
&esp;&esp;这样一种想法,常让我油然而生出一种悲凉。
&esp;&esp;好似因此而显得非常悲哀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却不知这种感同身受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esp;&esp;或许因为那颗佛珠是我的同类,或许是替它觉得万分可惜。
&esp;&esp;千年的修行来之不易,何况它还有了人形。
&esp;&esp;没人可体会,能用双腿行走,能用双手碰触一切想要碰触的东西,这对于一颗没手没脚,却有着横冲直撞思维的珠子来说,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种未来。
&esp;&esp;只除了我这个同类。
&esp;&esp;所以,那份羡慕有多强烈,那份悲凉就有多清晰。
&esp;&esp;这是只有我能共情的一种悲哀。
&esp;&esp;被禁锢在莲花台上的那些岁月,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素和甄为我讲经说法时,一动不动看着他沐浴在佛光普照下,那张从不喜怒形于色的脸。
&esp;&esp;久而久之,很容易就能令我识别出来,虽然细微,但他讲经说法时的神情和平时相比,是不太一样的。
&esp;&esp;目光很亮,似带着种若有所思的悠远,以及在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后,隐忍且独有的一种情绪。
&esp;&esp;哪怕那情绪细微得几乎是难以捕捉的,却也足以令我看得明白,他是有多么希望我能早日听懂他所说的那些道理,并早日如他所言,能参透诸法,荣登大乘。
&esp;&esp;但那些东西对我而言,着实过于勉强。
&esp;&esp;佛法深奥,佛理晦涩难懂。
&esp;&esp;于是我总是会长久的静听后变得不耐烦。
&esp;&esp;不耐着经书的难懂,不耐着自己身体和领悟的局限,不耐着素和永远都平淡如一的语调……
&esp;&esp;当种种不耐积累到一定限度的时候,我就会用些法术令自己滚下莲花台。
&esp;&esp;滚到地板上,绕在素和身边,像伏虎罗汉身边那只大猫一样滚来滚去。
&esp;&esp;灵山是佛门净地,不可随意使用法术,但我知道,素和从不会因此责罚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