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从许州城到京都卞城的距离,也不是从江府到春香园。而是不管我怎么走,都没有办法再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在那之前,我想着,我应该留一点东西给他。
什么都好,至少让他不会忘了我。
想来想去,我觉着还是留下一个孩子好一点。这样就算他以后会和别人成亲,我相信看见那个孩子,他总归是还能想起我来的。我没有那么大度量,只要一想到我死后他说不定会同别人成亲,心口就如同被人重重的锤了一拳一般难受。
我不想要他忘记我。
所以我才会在大半夜里闯进他的房间,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做那种事。所以才会在他躲着我的这段时间,想着去学点那些“不太小”的人,究竟是怎么讨好别人的。
天上的月亮渐渐被旁边的乌云盖住了,更夫敲响了最后一次更,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阴气大盛,我似乎能听见不远处的鬼哭狼嚎。
我捂着脸,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来。
我这一生,鲜少有流泪的时候。就算是小时候被分家的叔伯刻意从马上摔下来,我也没有流过泪。翠儿总说我是少年老成,没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是个温吞性子,不哭也不闹。直到后来见着了他,整个人似乎才鲜活了起来。
其实清寂说的不对,我并非全是在为别人着想。
因为但凡我要是想一想他,也许我当初就不会救叶弛,现在也不会去救楚家。
我要是走了,他会怎么样呢?这个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上的人,他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呢?他会哭吗?还是会生气?又或者是面无表情?
越是这么想,眼泪就流的越是汹涌,到最后竟是有些泣不成声。
房顶上有瓦片响动的声音,再抬头时,长屿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小姐。”
我呜咽了两声,带着哭腔说:“你怎么还没走?”
长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我的面前,从面前吹来的冷风都被他挡了去,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低声道:“方才并非是我把春香园一事告知公子,长屿回府的时候发现公子从小姐的屋子里出来。在公子逼问之下,长屿说了实话。”
我点点头,把涌上心头的那阵难受咽下去,才慢慢开口:“不管怎么样,你作为一个侍卫来说,话都太多了。你应该庆幸如今楚府已无人,否则我当真会考虑把你弄去厨房劈柴。”
长屿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跪在了我面前,道:“长屿这一生已认定小姐,还请小姐不要赶长屿走。”
我说:“我打不过你,来去皆是你的自由。只是你比谁都清楚,我今后将要发生的事,我这一走,幸福就不会再回来了。你若走,那是最好的,你若是留着,那……那也没什么,到时候记得替我善善后。”
长屿的头磕了下去,一声比一声重。那声音敲在我心上,只让我觉得更加喘不过气。
我没有阻止长屿,只垂下眼帘,小声说道:“其实他这样一直生我气也挺好的,最好能够恨我,那比爱容易放下得多。”冬夜的风吹得我脸颊发冷,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冻得发白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们在京都卞城待得时间已经够久了,过两日……便回去了吧。”
长屿磕头的动作停了一下:“是。”
话音落下,身后的门忽地又被打开。
我原本是靠坐在门前,这门一开,我竟是直直的摔了下去。
映入眼帘的是他发红的眼眶,他看着我,哑声道:“你方才说,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