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也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来的?
“莫要多想,画卷之中的时光停在了这一瞬,无论你何时进来,见到的都是这一幕!”
钱晨端起汤壶,将一流清泉点在杯中,左手持着茶筅微微打搅。
见崔浩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他才笑道:“而刚刚这一句才是算出来的!”
崔浩挺直腰杆,看着杯中茶沫起伏,细小的泡沫泛着白华,变幻万千,看了钱晨一眼道:“小子无礼!你李家还与我家有亲,自称一声晚辈,有何不可?”
“不说前世种种,便是今世我也与李宝同辈……”
崔浩吹胡子瞪眼:“李宝在我面前,也只是一个小辈!”
“楼观道主不拜现在佛,不拜过去佛,只拜太上道祖……崔兄你可敢自称太上真传掌教的长辈?”
崔浩只好打个哈哈,摇头道:“牙尖嘴利,说不过你!”
他抢着端起钱晨点好的茶,吹着胡子,转头把面上的乳花吹了一圈,笑道:“你这楼观掌教的身份,还没个人承认呢!名不正则言不顺,太上道都不认你,还好意思自吹?”
钱晨放下茶筅,看了一眼这个老流氓。
没想到堂堂北地世家之首,竟然是这般惫懒无赖的模样,也是有趣。
钱晨伸出右手,纤细修长,犹如菩萨一般柔和的手指虚捻,三指上翘,两指微合,仿佛有一珠拈在指间。
崔浩透过其间,只看到若虚若实的一颗灵珠散发妙光,当即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垂首服身,恭敬行礼——“炎帝之后,清河崔氏,见过太上!”
钱晨松开灵珠,将手拢回袖中。
崔浩这才抬起头来,散了发髻,瘫坐着,一脸不可思议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太上三宝之中,最为玄妙莫测的道尘珠,居然在这一代认了主!”
微微闭目,他才道:“楼观道这场大劫,焉知非福啊!”
“既有此珠,自是楼观道主在前。”崔浩整了整衣裳,依旧披散着头发,笑道:“道主此时入世,莫不是想要赠陇西李氏一场机缘,断了尘缘?”
“若是同心同德,何必扫那尘缘?”
“若是离心离德,又有何尘缘?因果始终是佛家之妄说,我辈道人,信不得……”
钱晨顶着头顶偌大的因果道果,无视了诸天万界之中,举起大道的那尊身影,信口雌黄。
崔浩抿了一口茶,大赞道:“好茶!道气十足,逍遥自在啊!”
钱晨也同样笑道:“好品位,配得上我亲手点的茶!”
旁边的不空低头看了一眼旁边自己亲手捣成团茶的楞严三昧叶,目不斜视,只是心中默默敬佩面前这两人的随口胡言和臭不要脸。
“太上合道,元始治世,首重这个‘治’字,若是上下有序,阴阳和谐,五行相生便是‘治’,若是上下失衡,阴阳失调,五行相犯,便是‘不治’。”
“治与不治,首重‘无为’!”
“顺天应道,便是无为。所谓长幼有序,男女有别,亲亲之道不可不察,诸如胡人这般乱人伦,晦阴阳,执刃生杀,不知理也!”
“亲亲之道?”钱晨垂目,看着空荡荡的茶杯道:“那是什么?”
“爱人!”崔浩道:“爱人近乎道,掌教以为如何?”
钱晨点了点头。
太上合道,依依不舍,但并非无情,而是至情。
元神道果几乎重塑了诸天万界的大道,它保护着所有人的自我和人性,将那凌驾万物之上,主宰大道的存在都化为了‘人’。
让他们有了爱恨情仇,种种心动,维护他们的人性不被大道磨损。
所以爱当然是大道!
‘人’也近乎道……
“那爱又是如何诞生的呢?佛门说有情众生,道门说上古天真,在道德伦理都无的时候,在一切蒙昧之前,我们是如何学会‘爱’的?”
“有人说,有知即有情,但有了知觉,就一定有‘爱’吗?”
“若是如此,天下如何能见到那遍地的惨事?”
“推己及人,道主,你第一次感知到‘爱’的时候,难道不是父母怀抱,触碰你的一瞬间?而老夫第一次自然而然的爱,也是见到幼子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