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点头,对安业嘱道:“日后慎之。”
高氏则对医女道:“尔等全心调养,务令郑娘子早日康复。”又对安业道,“阿郑落胎,难免伤心,三郎请多抚慰。”
安业面无表情,送走父母,返至内屋。观音婢频频回头,走至回廊,逡巡不前。
“五娘……”阿梨见小娘子脚步踌躇,满脸疑惑。
观音婢微叹,走出几步,一阵凄厉的哭声传来:“医人谓是男胎!若非那畜生,我儿岂会胎死腹中?”
暮春庭更幽。满院高树苍郁,一如家中冷清的氛围。盖因三嫂静养之故,府内少了许多事端,竟令观音婢莫名不适。
原本观音婢以为奎木狼将受责,岂料事后无人提及。若说耶娘偏袒自己,可三兄素来冷淡,此次缄口不言,确实出乎意料。
“此事与尔无关。”观音婢询问缘故,阿娘如是答道。
“听闻乃因奎木狼袭击三嫂,故而……”
阿娘微愠:“彼贱婢乱饶舌!”咽下气愤,抚之慰道,“至亲未必至信,尔因‘至亲’怜之,他人未必以‘至亲’待汝,此事不必记挂于心!”
不知是否多心,观音婢隐觉阿娘眼眸里一片幽暗,深难见底。虽知阿娘素与三嫂不和,然奎木狼枉伤一命,观音婢终究难以泰然处之。
“阿孩到底心善,盖因阿郑落胎,观音婢深为引咎。”长孙晟询问观音婢郁郁之故,高氏答道。
长孙晟摇首叹道:“猞猁猛兽也,阿郑当知轻重。”
高氏颔首,想及另一事,说道:“近日时有冰人登门,该为四郎定亲了。”
“有无人选?”长孙晟倚于凭几,问道。
高氏列数道:“约有宇文家小娘子、裴家小娘子……独孤家小娘子。”
“尔意如何?”
“我以裴氏女最佳,一则年岁相仿,二则其父裴矩风头正盛,三则其姊颇有容德,虽夫坐事而不改志,想来彼女品行必不有差。”
“风光未必好事,宇文氏家世不俗,与长孙氏本是连襟,可以图昏。四郎意下如何?”
高氏无法抉择,因道:“我曾数次提及,伊毫无动念,实不知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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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像极我也,寻常娘子难入其眼。”长孙晟捋须笑道,“然父母之命不可违也,早日定亲为好。”
高氏白他一眼,嗔道:“怪郎大溺之,彼兄妹皆目朝天看,如何了得?”
不出一日,郎君主母为四郎议亲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府中奴婢闲时的谈资。众人皆在猜测郎君最宠的嫡幼子最终将与谁家小娘子结为连理。
侍女阿汩跪坐案旁,手执墨碇在砚中转过几圈后,黑珠般的墨汁随之汩汩发出,浓淡均匀。
“再若研之,一池好墨将废也。”无忌一手执卷,一手执笔,望向发呆的婢女,欲怒不怒。
阿汩住了手,目光从小郎君俊冷的脸上收回,俯首请罪。再次抬首,小郎君又在奋笔疾书。
“四郎……”
“何事?”语气依旧冷淡。
阿汩鼓足勇气,询道:“听闻阿郎有意为郎择婚……”
笔尖一顿,只一瞬又纵向飞驰,执笔人终究接道:“那又如何?”
“听闻有许国公之女宇文娘子、闻喜公之女裴娘子、河内郡公之女独孤娘子,还有……”阿汩掰着手指细数起来,“嗯,还有……”
“河内郡公之女。”
“……”婢女眨着迷懵的眼睛。
无忌神色淡然:“我选独孤佛慧。”声音之清冷,仿佛所云之事与己无关。
阿汩始料未及,半晌合不上嘴,随即忙问:“为何选独孤娘子?”
无忌停笔,望着渐高的日头,似在察看天色:“听闻独孤娘子喜读书……”
盖因阳光晃眼,阿汩难得一见不善言笑的小郎君面含微笑,宛如窗外春光,清新而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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