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依稀又回到了某一年的生辰宴。
六只杯盏碰在一起。
那时,他们刚刚在圣上面前慷慨陈词,说服圣上废黜贱籍。
圣上欣然应允。
他们以为成功了,当夜高谈阔论,大醉了一场。
可几日后,魏宣被远派出征,新政党一夕之间全被羁押,被扣上了谋朝篡位的名头。
他们受尽酷刑,誓死不认。
可终究六人之一的魏璋站出来,指认了他们的罪行。
一切宁死不屈变成了笑话。
他们成了觊觎皇位的乱党,魏璋却成为大义灭亲的功臣。
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成了可望而不及的祝祷。
在魏璋只手遮天的大庸,他们还能长命百岁吗?
薛兰漪颓丧地问自己,指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平安符上魏宣写的字,仿佛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忽地,她在平安符的右下角摸到了一个凹痕。
是瞿昙寺的泥金凹印。
薛兰漪深思回拢,讶异地问烈风:“来府之前,你们去过瞿昙寺?”
烈风点了点头。
魏宣此番是来救她离开盛京的,为何要专程去瞿昙寺给她求平安符?
这太反常了。
“平安符,保命符……”
薛兰漪嗫嚅着,蓦地恍然大悟。
魏宣大抵是把魏璋杀害祁王的证据给了瞿昙寺主持!
瞿昙寺乃皇家寺院,能轻易接近圣上,却又远离朝堂纷争,臣子不得擅闯,是藏罪证的最佳地点。
魏宣应是想过此番回国公府可能一去不返,所以他把平安符系在烈风身上,实际上是留给薛兰漪一张保命符。
将来她孤身一人即便没法逃脱魏璋的掌控,但握着魏璋杀亲王的证据,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魏宣赴死之前,都还在给她留后路。
薛兰漪喉头一阵酸涩,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
下了马,张了嘴,却又无处诉。
他们之间隔着山峦、人潮,哪怕一个眼神都难以传递。
薛兰漪就这般呆呆地望着垂死挣扎的他,一直到月亮快要下山。
她不能逗留了。
她又要回去当魏璋的侍妾了,心头一阵抽痛,她的视线缓缓从魏宣身上剥离,咬牙转身远去。
山顶上无端起的一阵风,迎面吹迷了她的眼,吹得她衣裙翻飞趔趄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