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才听他驯马的哨音分明带着几分驰骋天地的少年意气。
薛兰漪从未见过这般将沧桑与少年气融为一身之人,一时辨不清他的年龄。
“你们怎么还赖着不走?”
门房瞧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和一个瞎子死活赖在国公府门外,抡了棍子指着薛兰漪的鼻尖,“赶紧滚!不修妇容不尊礼法,仔细我送你去官府扒你一层皮!”
在大庸朝女子自小穿耳洞佩钗环,不佩戴者多是家中有父兄、夫君亡故。
虽说薛兰漪今早来时佩了茶梗修饰耳洞,不算违背律法,但她是罪奴身份,若真闹到官家,她是没有什么辩解余地的。
薛兰漪无所适从地紧绞着手指。
男人站了起来,拉长的身影遮住了她瘦小的身躯。
“昭阳郡主早就奉先帝御令废黜了女子穿耳之习,一切皆以女子自愿,何来礼法之说?”男人声音沉稳。
门房却笑了,“今夕何夕啊?还念昭阳郡主!她怕是管不了阳间的……”
“小五小六,把这烂嘴的醉汉拉下去打二十棍!”
此时,一山羊胡的中年人约莫是管家急匆匆上前,踹了门房一脚,“狗东西,下去领二十个板子,不对,五十板!打到没气了为止。”
管家猫着腰尴尬地躬身行礼,“大公子,新来的小子不懂事,您莫要介怀。”
“小的送您去崇安堂,老夫人正盼着您呐。”管家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比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些微失神,片刻道:“不必。”
他转身朝薛兰漪叉手以礼,“不知姑娘方不方便帮我引路?”
薛兰漪还沉浸在震撼之中,僵硬地点了点头,随着男人一道进了府。
男人再未开口。
薛兰漪亦步亦趋跟着,疑惑望向男人的背影。
柳婆婆说过大公子魏宣是渡辽大将军,十七岁已横扫西境,应也是个少年英雄般的人物。
怎会未老先衰,还失明了?
薛兰漪心中唏嘘不已。
而前面的男人那双满是刀剑茧子的手如今熟练地握着青竹杖,轻捣地面,一点点试探着前行。
高频次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就这般磕磕绊绊从前厅走进了九转游廊。
前面千回百转的路更难走了,他的腿时不时撞上转角的石墩,不停趔趄又不停寻觅。
眼见又要撞上五步之外的黑松盆景。
薛兰漪张了张嘴,提醒的话又咽了回去,悄然加快脚步去搬那盆黑松。
釉陶盆很重,薛兰漪咬着牙打算一鼓作气搬开。
竹杖触碰到了她的手背,其上一滴雨露滑落在薛兰漪的皮肤上,晕开,清清凉的。
她抬头仰望。
魏宣已走到她面前,隔着竹杖感受到了一片柔软。
滞了须臾,赶紧收回了盲杖,“抱歉,t还有,姑娘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