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窗外开始闪烁起都市的霓虹。苏哲刚刚结束一场与伦敦基金公司的跨洋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白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但眉宇间的锐利比几年前更甚,那是资本世界浸淫多年后沉淀下的冷静与掌控力。
私人助理David敲门后走了进来。David是一位华裔,三十多岁,行事干练,思维缜密,是陈月琴亲自为苏哲挑选的,某种程度上,也承担着向陈月琴汇报苏哲某些非工作动态的职责。
“苏先生,与Blackstone那边的晚餐安排在明晚七点,Pierre酒店。”
“嗯。”苏哲头也没抬,继续浏览着屏幕上的财报数据。
David顿了顿,语气如常地继续汇报,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另外,苏先生,我们按惯例关注的帝都那边的一些动态……刚刚收到消息,黄亦玫小姐因重症肺炎,目前在帝都协和医院住院治疗。”
苏哲滑动鼠标的手指骤然停顿。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短暂的凝滞并未逃过David训练有素的眼睛。他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窗外晦暗的天空,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具体情况。”
“消息来源确认,是流感引发的重症肺炎,入院三天,目前病情趋于稳定,但仍需住院观察。”David语速平稳,措辞精准。
苏哲沉默着。办公室内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他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安排一下,联系协和最好的呼吸科专家,如果需要,从香港或者新加坡请人过去会诊。费用从我个人账户走,不要惊动她。”他的指令清晰、冷静,带着他惯有的、用资源和资本解决问题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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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David记录下来,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略显迟疑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还有……苏先生,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黄亦玫小姐住院期间,一直有一位男士在旁照顾,关系似乎……颇为亲密。”
“男士?”苏哲终于抬起头,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地射向David,“谁?”
“我们初步了解,对方名叫方协文,二十六岁,魔都交大计算机系毕业,目前在帝都创业,从事互联网数据服务行业。他与黄小姐相识于创业圈子,据观察,近期交往频繁。”David的汇报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只是陈述事实。
“方协文……”苏哲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互联网创业……和他,和黄亦玫的艺术世界,几乎是两个平行宇宙。
“关系颇为亲密?”他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
“是的。根据有限的观察,对方几乎是日夜守护,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包括送餐、陪伴等。”David斟酌着用词,“看起来,像是……男朋友的角色。”
“男朋友……”苏哲靠向宽大的椅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指关节因为无意识地用力握紧而微微发白。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嗡鸣。
一个……籍籍无名的创业者?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母亲陈月琴不久前在电话里的话——“年轻才俊”、“方协文”、“很登对”……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是担忧,对黄亦玫病情的担忧,真切而尖锐。是不解,对她选择这样一个“平凡”男人的不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类似于被冒犯、被替代的刺痛感。他苏哲曾经拥有过的,现在被这样一个……这样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甚至在内心里下意识有些轻蔑的“创业者”所取代?
苏哲(声音低沉,压抑着情绪):“确定是重症肺炎?”
David:“是的,苏先生。协和那边的诊断很明确。”
苏哲(沉默片刻):“把我们能联系到的最好的专家资源列个清单,立刻去联系,确保提供最专业的医疗支持,但务必低调,不要让她知道是我。”
David:“明白,我马上去办。”
苏哲(在David转身欲走时,忽然又叫住他):“David。”
David转身:“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苏哲(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关于那个方协文,我要知道他更详细的资料。背景、公司、财务状况、人际关系……所有。”
David(眼神微动,但立刻点头):“好的,苏先生。我会尽快将资料放在您桌上。”
David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苏哲一人。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未动。落地窗映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与窗外璀璨蔓延的灯火形成鲜明对比。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此刻的心情。黄亦玫生病,他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医疗帮助,这是基于过去情分和基本人道主义的做法,无可厚非。至于那个方协文……他只是需要了解一个出现在她身边、并且似乎关系亲密的男人的基本情况,这同样是出于……出于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或者,只是一种掌控信息的本能?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听到“日夜守护”、“颇为亲密”、“男朋友”这些词时,心底那瞬间涌起的惊涛骇浪,绝非仅仅是理性或者“负责任”可以解释。
他想起几年前在纽约书店与她的不期而遇,那时她眼里还有为他闪耀的光。想起他们分手时,她强忍泪水却倔强挺直的脊背。想起母亲告诉他,她和方协文“很登对”时,他心底那冰冷的麻木。
而现在,在她病重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男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男人。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他多年修养和理智的冲动,在他心中滋生——他想立刻订一张飞往帝都的机票,想去医院亲眼看看她,想确认她是否安好,也想……也想亲眼看看那个叫方协文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