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看着窗外茫茫白雪,听见面前少年人轻声问道:“今夜过后,您就要离开了吗?”
贺拂耽回神,视线重新落在太子身上。
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就经历了丧父之痛。不等痛苦悲伤过去,又要用少年人尚且单薄的肩膀扛起整个国家。
贺拂耽心中有些难过,却只能狠心道:“是。我不能在宫中待太久,还要将白泽送回昆仑。”
“若孤日后成为明君,它会回来吗?”
“会的。贤君出则白泽至,神兽族从不失约。”
“那……白泽若回到皇宫,百年后我与它一同老去,大限那日……您会回来吗?就像今天一样?”
那双与年纪不符的沉静的双眼,第一次染上些灼热的情绪——期待、盼望、羞涩……
还有别的不容看清的、转瞬即逝的情谊。
贺拂耽沉默片刻,忽而短促地微笑:“我会回来看你。”
尽管理智上告知他不该再于人间有所牵扯,可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面对着这样一张相似的脸,他还是给出了这句短短的承诺,诺重如千斤。
随后他告辞离开,转身踏进一地风雪之中。
天地茫然,雪中有一人独立等待,一如二十年前。
贺拂耽慢慢走过去,在将要走到那人身边的时候,却神使鬼差般回头向后看去。
二十年前他不曾回头,因此不知道身后人目送他的视线是何种模样。
现在他知道了。
那的确是送别的目光,但也同时在此刻开始等待。因此竟能将悲哀与期待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凝聚在同一双眼眸中。
腰剑横过一只手臂,结实臂膀带来的束缚感轻微却蛮横,唤回了贺拂耽的思绪。
他回过头,与身侧人共同走进茫茫雪夜。
他心中思绪纷纷,身侧人也一反常态的沉默着。
直到出了皇城,一路御剑,来到昆仑雪山。寻到龙脉安顿好白泽蛋后,独孤明河才轻声叹道:
“你就这么喜欢白泽吗?”
连对一枚冷冰冰硬邦邦的蛋都如此爱护,四处寻找合适的安置地点,一连找了几处都不满意。
“前世白泽为我而死,我自然要对它好。”
“是么。”
贺拂耽心中一紧,这才意识到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好在面前人并未纠缠,轻轻放过,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你不该见他的。”
“嗯?”
贺拂耽疑惑抬眸,“明河是说,我不该答应太子殿下于大限之日时相见?”
独孤明河轻讽一笑:
“我看他未必就能成为明君。想成为明君可不是口头几句话就能成的,白泽也不是皇帝的宠物,岂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是说……就连今天,你也不该见那小鬼。”
“可他是太子,也是未来的新君。”
贺拂耽解释,“国丧之日,怎么能避得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