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走!”沈银费劲把沈万山拽回来,匆忙对徐攸说,“攸姐姐先挑着,我跟我老爹盘一盘生意就出来!”紧接着便推沈万山进了铺子后堂。
沈万山体重不轻,沈银把他连拖带拽拉到后堂,累得倒在圈椅里:“老沈呐,还生意呢,你长点心吧,管管我哥!”
“你这丫头,终究还是欠点火候,心态不够沉稳,眼力见不够,也听不懂话外音。”沈万山悠悠闲闲地坐下,“我怎么没管你哥啊,已经替他瞧好了顶好的婚事。喏,外头不就是,我给你哥找大师算过了,长公主迟早是我们沈家的人。让你陪长公主,不就是让你们小姑子和嫂嫂之间多培养培养感情嘛。”
沈银呵呵冷笑两声:“听哪个野路子大师说的?找他退钱!还想着长公主做沈家人呢,我哥都快被住我们家里那个神棍给骗得昏天黑地了!老沈头呀,你要是不想捏着鼻子认个男儿媳,就赶紧棒打鸳鸯,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什么男儿媳?住你家里那个?长公主师兄啊?”沈万山按着肥厚的下巴思考,很快就得出结论,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最清楚十三的秉性,他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成天斗鸡走狗,搞什么龙阳断袖的癖好!那位公子仙风道骨的,也不会是乱来的人——他怎么能跟自家妹妹抢男人呢?”
怎么老沈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精,脑子也糊涂了呢!
沈银气得跺脚:“我亲眼看见他们都睡一张床上去了!”
“男人之间这有什么的,男女才授受不亲呢。想当年,我四处闯荡跑生意,打尖住店和人挤大通铺的时候多了去了。赔了钱住不起客栈,破庙里窝一宿,旁边乞丐身上的跳蚤都能钻我身上来。”沈万山泰然不惊,语重心长道,“银银啊,咱们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胆大心细,但有时候不能过分多疑了。我知道你店里那种两个三个或者一圈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话本子最是畅销,但那种猎奇的事毕竟是酸秀才们虚构出来的,实际上是少之又少。沈家祖祖辈辈也没出过断袖啊,何况你哥呢。”
沈万山是商人里的佼佼者,嘴皮子很是好用,一番话说得沈银有些动摇了。
哥哥进宫参考遇上宁王落水,考试本身还不作数了,这样的事旁人听了都胆战心惊,何况自己亲身经历。哥哥回来便昏睡了一天一夜,虚弱之时会依赖那人照顾也是合情理的。哥哥那么聪明,怎么会被狐狸精迷惑呢?
沈万山继续道:“我瞧着十三是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他自己也动了心思。你说他和长公主的师兄亲近,不还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吗?若是十三真正成了驸马,彼此都是亲戚,大舅子和妹夫是该亲近亲近的。”
沈银撇撇嘴:“大舅子和妹夫该亲近,可你至今没和老崔头同桌吃过饭呢。”
沈万山吹胡子瞪眼:“老崔头能和你哥比嘛!”
“那确实不能。”沈银点头,“不过,实话实说,你和那个狐狸精也不能比。”
“嗳,你这丫头,我年轻时也是相貌堂堂俊小伙——不许再说人家是狐狸精了嗷。”
沈银送沈万山出了门,转头见长公主已经选好了话本,凑上去一看:“攸姐姐,不看恨海情天了?”
徐攸道:“最近操练比较多,疲累时还是想看些大团圆的故事,图个放松欢喜。”
两人并行走出宜春坊,她一身绢甲格外引人注目。从东市走入平康坊,白日里没有客人光顾抱着琵琶倚窗闲弹的姑娘,扫着弦突然停下来,摘了窗口攀爬藤蔓上开出的花朵往她身上掷。
徐攸不用看也能躲开,花朵摇摇晃晃慢速坠落,沈银随手接住了那朵明艳的迎春花。
沈银抬头看楼上,那姑娘斜抱琵琶半遮笑靥躲进了窗后。
沈银道:“攸姐姐,古往今来带兵操练的女子就只你一人吧?好威风呀。你长得又高,坊里的姑娘都把你错认成了少年将军。”
徐攸笑:“威风不一定,但能施展拳脚,过自由洒脱的生活确实是我的夙愿。我有今时今日,全赖兄长深恩。”
长公主的身世,沈银有所耳闻,异族混血又自幼丧母,还能在女皇一朝活下来实属不易。但关浮星煜什么事呢?他先前虽然满头白发,但看相貌也才二十出头,能对长公主有什么恩情?
“且不说幼时活命之恩,我如今有些身手,能在天策府里让一众武将信服,都是因为兄长。”
春来雪融冰封解冻,平康坊里小桥流水添了盎然生机。
两人走上木桥,沈银好奇问:“他教你的?但看你兄长的样子……不像是能打的。”
徐攸道:“以兄长的身份地位,不必再动武。年幼时我无生母照管,女皇虽予我衣食,温饱不成问题,但那时毕竟年幼,夜里宿在道观,看着巍峨的三清像,到底有些害怕。周家的子弟常在宫中行走,言行跋扈,专门来找我这小道姑取乐,我避又避不开,常被他们欺负得躲起来哭。”
沈银想象了下徐攸所描述的情景,眉头蹙起,愤愤不平道:“你可是正统的公主,他们那些外戚真是无法无天!”
“女皇时代,姓徐的才是外戚。记事以来我第一次再见兄长,是在女皇的面前,兄长说无论谁欺负我只管动手打回去,打输了活该,打赢了他有奖励。即使当时认不得他是谁,我还是听了他的话。再受欺负时,我还手了,把永安先头那个驸马打落了三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