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频繁活动的地方,野兽罕至。这一夜,和亲队伍扎营在蒲类人的村庄边。
亥末时分,睡不着的叶木安,撩开毡帐,走入月夜。
今日是满月,山腰的牧场,与山脚的田野,都沐浴在清辉中,仿佛被最巧手的蒲类姑娘织进毛毯的图画,温柔宁和,令人观之心悦。
但当叶木安靠近粮田,蹲下来,抚摸到真实的土地时,眼前美好的画面,仿佛立刻出现了风化的龟裂,散碎在夜色里。
叶木安与父亲的领地,都是优质的牧场,春夏之交最为肥美湿润。
他在二十多年的生涯里,是头一回见识到农耕的土地。
他惊惧地发现,植物扎根的泥土,竟然会干涸成这样。
他站起来,又往山脚方向走,他想去看看,族人们所说的溪涧。
当他听到清晰的淙淙水声时,月光下站着的两个人,已经发现了他。
“穆大人!冯阁长!”
叶木安略带局促地打招呼。
两日来,那个比队伍里的大白鹅还热情的霍都尉,已与他混熟。
霍庭风的头一个话题,就是乐呵呵地告诉叶木安:冯阁长,乃我义妹,穆大人么,算我妹夫吧。
叶木安尴尬走近冯啸与穆宁秋的时候,心道:自己打扰到他们的私会了,那个冷冰冰的越人女官,一定会生气。
不想,首先开口的,却非穆宁秋,而就是这个女官,语气也远比白昼里发号施令时柔和得多。
“大王子,我明日留下来,用竹子试一个法子,应该可以缓解旱情。”
“啊?”叶木安吃惊地盯着冯啸。
虽然夜色晦暗,他又不如穆宁秋挨得近,看不清冯啸的面色。
但他仍能感到,对方的眼神,透着自信笃定。
见叶木安愣住了,穆宁秋解释道:“我与冯阁长查看地形后,她出了个主意,也是她家乡的农人用过的。具体的法式,明日她教给乡亲们。我与野利大人,先护送公主的队伍去金庆城,王上的接伴使已来迎过一次,我们不能耽搁。”
叶木安终于醒过来,对冯啸行了个抚胸礼:“多谢冯阁长。但我叔父的追兵,不知会不会过来,贵人是越国贵使,若遇险……”
夜幕里那个温和沉定的女声又响起来:“不会的,你已经与穆枢铭照过面,公主也晓得了你们部落的变故,你叔叔和李家,没那么傻。还有,阿烁将军也是我的好朋友,明天我派个侍卫快马回西平府,她会调人来保护我们。更何况,大王子,我不是只会做竹筒饭的,我父亲,是大越最好的武将。”
穆宁秋笑着插话:“对,如果她不让着我,我可打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