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未入睡,只是闭目调息,像收刀入鞘的利刃。
每十五分钟一次,巡逻队穿行而过,盔甲只有最细微的摩擦声,像寒霜凝结在铁上。
主城楼深处。
沈穆独立在瞭望窗前。
城下防御灯火勾勒出拒马和陷阱阵列的铁灰色轮廓,再远处便是纯粹的黑暗。
他在思索。
魔鬼送来的会是毒饵还是钥匙?
亡灵的铡刀藏于何处的沙砾之下?
这些疑问沉甸甸压在他思维的底层。
战略家不急于掀开底牌。
黑夜是耐心的狩猎场。
他在等着看那股暗红之爪掀起的波澜,能否逼迫潜藏在黑暗中的亡灵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城头篝火在风中明明灭灭。
沈穆的身影融入更深的暗影,如同钉入风暴眼的、一块沉默的青铜古盾。
他站在那里,塔楼、拒马、岗哨、士兵,所有冰冷的防御体系,便获得了无形的承重脊梁。
新日瓦丁的锋芒与坚韧,在死寂的夜色中无声砥砺。
贝斯图尔粗砺的鹰哨在夜风中盘旋片刻,如同猎鹰归巢的召唤。
很快,五道如沙狐般迅捷的身影从城墙阴影中滑出,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们是贝斯图尔麾下最擅长隐秘侦查与追踪的草原响马,惯于在死寂中嗅出危险,在风暴来临前遁入无形。
“目标东偏南,沙丘棱线后消失的魔鬼使者。”
贝斯图尔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城垛口响起,隔着百米的风沙精准传入五人耳中。
他的手指如刀锋般指向使者最后融于黑暗的方向:“不要靠近!鹰眼,看清它埋东西的位置。确认后,等它完全走远,再去取出来。如果它埋了不止一处……标记所有点,只取约定坐标下的那个羊皮卷。挖的时候,小心点,别出什么意外。”
他的话语带着库吉特人特有的战场生存智慧和对地狱造物的本能警惕:“拿到后,立刻带回,直接给领主大人。”
“遵命,头人!”领头的响马小队长抚胸低喝,他脸上覆盖着脏污的防风布巾,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黑眼睛。
无须多言,五人如同融为一体,矮小的草原战马迈开几乎无声的碎步,借着高低起伏的沙丘地纹,迅速融入渐深的夜色。
他们没有燃火把,库吉特人能在星光下视物如同白昼。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淌。
城头,篝火摇曳,沈穆依旧伫立如雕像,目光穿透黑暗,感知着远方未知的波澜。
雷萨里特和艾雷恩已各自去执行加固城防的命令,调动士兵的细微声响在紧张的氛围下清晰可闻。
贝斯图尔则在沈穆身边来回踱步,如同一头被铁链束缚的凶兽,粗重的呼吸间喷吐着暴躁的鼻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短促而奇特的、类似某种沙漠蜥蜴摩擦硬物的嘶鸣声,极其微弱地从城外传来。
贝斯图尔猛地定住身形,侧耳倾听,眼中凶光一闪,看向沈穆:“大人,信号来了,他们找到了位置,东西已取出,正在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