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家村一个田汉的儿子。
那田汉家中有子六人,又值母亲病危、需钱医治,这才推出样貌最周正的四子来陈氏应选。
媒者问她:“此子如何?”
缣娘隔帘看了一眼,羞涩地别开了脸。
祖亲不甚满意,她觉得王助此人不够稳重,可拗不过孙女喜欢,最终还是点了头。
婚后,小夫妻甚是恩爱,几如蜜里调油。
王助事事以妻子为先、处处以妻子为重,对织作的事一不关心二不过问,每日所思所想无非是让缣娘开怀。
何止是缣娘,陈氏上下,便连守门的仆役和喂马的小厮,提起这个东床,无不交口夸赞。
缣娘后来常想,一个这样好的人,为何会突然间变了面目?
又或者,那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宣和之乱,安州也未能幸免。
胡虏攻入城中,烧杀轻掠,放火烧屋。陈氏数辈经营毁于一旦,她们于县城的大宅也被强占,只能匆匆回到乡下的老屋避难。
在那场浩劫中,亲眷家仆惨死无数,活着的也被流民冲散,祖亲不久也撒手西去,只剩下缣娘夫妇和一双女儿,另外还有两个家仆。
漫长的东躲西藏就此开始。
缣娘隐隐觉得王助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爱说笑,也很少抱两个女儿。
她当时并未多想毕竟经过那样的磨难,谁还笑得出来呢?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有四五年。
胡虏终于被赶走,动荡结束,缣娘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万没想到,暗无天日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王助先是劝她重开织作,这也正是缣娘所愿。
可那时他们穷得只能穿破衣烂衫,又哪来东山再起的本钱?
缣娘也不气馁,她打算一步步来。先辈能够白手起家,没道理她不能。
王助却不信偌大的陈氏没有留下任何积蓄,任凭缣娘如何解释都不听,认定县城的陈氏大宅下定然埋藏着珍宝。
可那里早已成了废墟瓦砾,如今也被新的豪强圈地占去。
王助不甘心,他日思夜想,状若癫狂,又把目光放到了老屋上——作为陈氏的祖宅,没准儿下面也有宝藏。
眼看着老屋从内到外被掘地三尺,缣娘头一回觉得,这个枕边人竟是如此陌生。
一无所获的王助气急败坏,开始酗酒、游荡、不归家。
两个家仆被他卖了还债,缣娘织布所得也被他拿去挥霍。
有一天,他难得清醒着回来,久违的抱了女儿,久违地冲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