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姜家已是日薄西山,一流居不得,二流够不上,生生被挤到了尾巴梢,处境有多尴尬你不是不知。怪只怪人丁不兴,自先舅和两位兄伯先后故去,朝中便再无人说得上话。如若不然,以姜家昔日之清贵,你想嫁谁嫁不得?叔母也就没必要非把你嫁去许氏。人都道屋檐之下敢不低头,你倒好,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一不小心就会祸及全族!”
皎杏和菖蒲隔门听着,互视一眼,心俱凉了半截。
自家女郎好不容易才从那吃人的地方脱身,她这做叔母的不说关心一二,竟满嘴都是数落。
当初若不是她拿家族荣辱施压,又拿祖宗寄望说事,女郎怎会点头下嫁?不嫁,便不会遭此劫难。
好好一个清白女郎,一进一出,活脱了一层皮,还成了满京陵的笑话。
想想就不值当!
“那叔母要我如何?”姜佛桑仰起头,反问骆氏,不喜不怒的模样,似乎当真在等骆氏给她拿主意。
骆氏顿住,斟酌一番,道:“明日我和你叔父备上厚礼,同你前去许氏赔罪。若臧太夫人肯谅解……”
对上姜佛桑沉而净澈的双眸,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不可!”
紧闭的房门骤然敞开,一身嫩黄襦裙的姜佛茵闯了进来。
“那许八郎人面兽心、欺婚骗婚,害苦了我阿姊,母亲还想送阿姊回去受辱不成?!”
话音落,姜佛茵快步走到姜佛桑跟前,伸手将她搀起:“阿姊,我已听说……你受苦了。”
姜佛桑看着面前一脸纯挚的少女,视线掠过她通红的鼻尖、哭肿的双目,嘴角弯了弯,微微摇头:“无事了。”
姜佛茵扑进她怀里,像以往那样把头偏靠在她肩上,透着哭音恨声道:“待我将来有了本事,必杀了那许八郎!”
姜佛桑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休得胡言!”骆氏脑门青筋一阵疾跳,伸手将姜佛茵扯开,“此间事,稚子莫要掺和!”
姜佛茵扭身挣开她:“阿母总说我是稚子,阿姊也才比我大了不过半岁,却要让她独自面对这些,何以这般狠心?”
骆氏被自己亲女噎地说不出话。
姜佛茵还要顶撞,姜佛桑止住了她:“你先回院中等我,我与叔母还有话说。”
姜佛茵从小就最是听她的,尽管不甚情愿,也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待她离开之后,姜佛桑方才转身面对骆氏。
“我知叔母不肯死心,但眼下情形,许家不会谅解,我亦不会回去。即便双方肯破天荒讲和、我重归许氏,于姜家亦无任何益处可言——许晏好男风之事已闹得尽人皆知,姜家还肯把女儿送还,卖女求荣,便是那些寒庶之家也深以为耻,届时人人唾弃、口诛笔伐,还谈何振兴姜氏?除非叔母想亲手把姜家推进下九流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