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十五年的七月末,上京城是在一片肃杀中落幕的。
麟德殿的变故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朝野内外惶惶不安。
上京九门,沉重的铁栓轰然落下。
城门口,原本熙攘的人群瞬间陷入混乱,有急着进京办事的商人,有探亲归来的游子,还有运送时鲜瓜果的车队,人语马嘶戛然而止。
他们眼睁睁看着两扇朱红城门缓缓合拢,发出钝重的声响。
无数归家的期盼和营生的指望,被生生阻隔在孟秋时季渐渐凉却的晚风里。
宫门内,更是壁垒森严。
朱红宫墙下,禁军守卫比往日增了三倍有余。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冰冷的铁甲在日头下闪着肃杀的光芒。
勋贵府邸纷纷闭门谢客,往日车水马龙的高门紧闭,只留门房警惕地窥探着寂静的街巷。
市井坊间,茶余饭后的揣测如野火般悄然蔓延。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种无形的恐慌,如同夏日雷雨前闷热的空气,无声地渗入上京的每一个角落。
谣言疯长。
有说陛下在太后寿宴上被魏王惊驾,震怒呕血。
有说太子与端王兄弟阋墙,当场拔剑相向。
更离奇惊悚的,竟传出魏王李炎带剑入宫欲行刺君父,被太子当场拿下……
无论哪一种,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悸的结果。
——崇昭帝龙体危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风暴中心的大梁皇宫,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层层宫阙的阴影下,是各方势力暗涌的力量,无形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只待一个火星,这固若金汤的九门帝都,便会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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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在太后寿辰三日后的黄昏,在桑柳院那间临水而筑的静室里,见到的天枢和摇光。
久不相见,薛绥眉眼带笑,像一个盼来了糖果的小姑娘,全无平日的沉静。
她亲自执壶,为天枢斟上一盏凉茶。
“暑热未消,大师兄一路辛苦,先润润喉。”
“有劳师妹。”
天枢风尘仆仆从西疆回来,一身粗布短打,脸上贴的易容膏尚未清理,腰间佩刀的皮鞘也磨损得厉害,坐下时一如既往背脊挺直,目光锐利而幽凉。
“大师兄辛苦,七师兄便不辛苦么?小十三,厚此薄彼,可没你这么欺负人的?”摇光一身不起眼的行商打扮,敲了敲桌子,脸上带着惯有的圆融笑意,下巴微抬,桃花眼乱飞。
薛绥挑眉轻笑,将茶盏重重放在他面前。
“急什么?该你的,跑不了。”
摇光端起茶盏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才语速飞快地传递着京中的风向。